这座小岛生活着欧洲最后的母系社会

当地妇女在给泰国游客表演民俗。基努岛的传统主要由女性传承，这些古老而独特的文化吸引了很多爱沙尼亚国内外的游客。

从爱沙尼亚西海岸出发，乘坐渡船进入波罗的海，四个小时后，你就能看到基努岛洒满阳光的针叶林和沿岸草地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在岛上骑自行车的话，只消半个小时就能从一头骑到另一头。岛上共有4个村庄，约700位居民——其中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全年都住在岛上。这里没有旅馆，但却不缺少游客，与其他旅游胜地相比，基努岛的游客/居民比例可以达到它们的12倍。

2015年，基努岛新开放了一个港口市场，一名小女孩正在庆祝。整个岛上的村民都会来到这个市场上售卖面包、啤酒和手工艺品（手工艺品主要是卖给国际游客的，因为它们的价格对于大多数爱沙尼亚人来说实在是太贵了）。

穿着传统服饰的基努岛妇女正在编织传统手工艺品，等待一群日本游客的到来。裙子上的图案象征着不同的年龄和心境：颜色越红，代表穿着者越年轻、越开心；蓝色和黑色则意味着穿着者已经年长，很多朋友已经离开了她。

两个女孩正在候场，她们将要为来自首都塔林的学生表演音乐舞蹈。来到基努岛的游客有一半都是爱沙尼亚人，因为这里是他们国内保存最完好的传统社会之一。

课间休息的时候，女孩从教室里跑了出来。这所学校里只有50名学生，10名老师。当地的学生15岁就会前往爱沙尼亚大陆学习和生活，只有在周末有条件的时候才会回家。

波罗的海里加湾，孩子们在冰冷的海水里游泳。

甲板上是渔民艾瓦尔·帕尤马每天的渔获。小渔船捕鱼已经逐渐被大型作业所取代，许多年轻男性（还有一些女性）会选择走出去，到芬兰、瑞典和挪威的大型渔船上工作。

成千上万的游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看什么地标建筑或是游乐园，他们是为了体验当地独特的文化传统，因为基努岛一直号称是欧洲最后的母系社会。

基努文化空间基金会主席马蕾·马塔斯推动了不少社群项目的发展，她说：“基努岛的女性承担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保存当地的文化传统。她们是在守护人类的生命周期。”

历史上，基努岛的男人每次离岛一去就是好几周甚至好几个月，他们一开始是出去捕鱼、捕海豹，后来是去国际航线当船员。男人不在岛上的时候，只有女人留下来照料农场、治理社群、保护传统，因此这些传统文化才得以在时间的冲蚀和历史的动荡中幸存下来。

曲折的过去

几个世纪以来，维京人、德意志人、瑞典人、波兰人和俄罗斯人都入侵过爱沙尼亚。20世纪，爱沙尼亚更是接连遭遇了苏联占领、纳粹入侵、苏联重新占领，本土人口大幅减少，剩下的爱沙尼亚人还被强行要求学习外来文化，因此在上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就连爱沙尼亚本土的文化留存都成问题。入侵者的文化元素逐渐融入了爱沙尼亚的民俗生活，而基努岛由于地处偏远，有幸保存下当地独特的方言、歌曲、舞蹈以及编织技术。

七月的第二个周末，游客可以去海滩民俗狂欢节（Mere Pidu）上放松一下。狂欢节上有许多游戏，有些大家很熟悉（比如拔河），还有一些是当地的特色——比如力量竞赛，比拼项目有掷石头、扔橡胶靴、抱女人等等。

埃尔维·维塞克正在等着看牙医。虽然现在岛上可以保证随时都有一名医生或护士，但当地的居民想要看病还是得去大陆，或是等待医生来访，牙医、美发师、警察、牧师都得靠等。

90岁的威尔维·艾弗里德·科斯特是一位传统音乐家，她演唱的民谣在全世界广为流传，其中有超过250首是她自己的创作。

苏联解体后，基努岛的渔业和农业也衰退了，旅游业成为了当地的经济支柱。但是一开始，旅游业并不向好，当地人都觉得游客就是来岛上撒泼的醉汉，因为基努岛没有常驻警察，他们可以尽情地利用这种自由。

“就像是脱缰的野兽，”基努镇长英格瓦·萨雷说，他于2009年当选镇长，当时才23岁。（基努的镇议会由9名议员组成，女性议员通常超过半数；前一任镇长阿奈里·阿克曼后来成为了爱沙尼亚的国会议员。）

直到21世纪初，岛民的态度才开始转变。当地实施了一项吸引文化游客的计划，并且迅速取得了成效，大量游客来到岛上观看民俗表演，岛民也靠出售手工艺品、当地美食，还有出租民宿和自行车赚取了不少收入。数据显示，截至2002年，40%的基努岛居民都多多少少依赖于旅游业的发展。200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基努文化认证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多的国际游客闻风而至，特别是来自日本和德国的游客。

这位女孩将要在海滩民俗狂欢节上参加儿童音乐表演，她正在为此做准备。有些基努民谣，特别是婚礼上播放的曲目，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

伊耶·瓦斯科正在温室里采摘番茄。历史上都是女人在照料农场，男人一出海就是短则数周长则数月。

51岁的艾瓦尔·帕尤马正在晒鱼干。在基努岛，捕鱼仍然是一项重要的经济活动，渔民会把利润分给其他帮忙处理鱼的人。

马蕾·马塔斯是基努岛最坚定的文化宣传大使。她带领基努岛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证，还组织了一项灯塔保护基金；她还经营着基努文化空间基金会和一个名为“本真艺术”的文化中心，教授孩子传统音乐和手工艺。

孩子们在海滩民俗狂欢节之前练习。虽然到十几岁时他们大多会去大陆上学，但是传统文化教育仍然是岛上生活的重要一环。

基努博物馆外面的彩绘展板可以让游客“试穿”基努岛的传统服饰。

“在岛上生活，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你不会看到这种生活方式的价值，”萨雷说，“但现在每年都会有三万名游客来到这座岛上，他们会告诉你，天呐，这太棒了，还有这样的生活！”

微妙的平衡

有些人会认为基努岛的文化传统根深蒂固，与个人和集体的身份认同都紧密相连，将其商品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萨雷却认为，这能让基努岛保持活力。

“确实存在很多争议，说我们会变成个博物馆，穿传统服饰只是为了赚钱等等，”他说，“但我们不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

岛上的居民有自己的汽车，游客也可以用渡轮把车运过来，但是基努岛主要的交通方式还是自行车，或是苏联时代的摩托车和图上这种边三轮，后者深受游客的欢迎，尤其是德国游客，他们对这种老式的德国设计很感兴趣。

基努岛上的生活成本并不低：物资大多都得靠渡轮运输，而且该岛获得的政府补贴比爱沙尼亚的大多数乡村都要多。渡轮只在夏季通行，冬天一到这里就几乎变成了荒岛，因此岛民会在夏天的时候尽可能从游客那里多赚点钱，好让家人在冬天里也能维持生计。

但是萨雷和马塔斯说当地人保护传统文化并不是光为了赚钱，相反，他们会将旅游业赚到的钱用于改善岛上的基础设施和生活质量，让更多的家庭愿意留在基努岛。上世纪40年代，许多家庭逃离了基努岛，再也没有回来，岛上的人口数量至今都没有恢复；而如今，年轻人还是会选择去瑞典、芬兰和挪威从事航运或建筑方面的工作。很多居民都不是全年住在岛上：年轻人会去大陆上学，成年人也会去首都塔林或是离岛最近的大陆城镇帕尔努工作。

基努岛上只有两幢小公寓楼。其他的房子都是斯堪的纳维亚式的传统木质房屋，当地没有旅馆，就连游客入住的民宿也是这种老房子。

伊耶·瓦斯科挥舞着老式镰刀，正要去割后院里的草。尽管当地的农业衰退了，还是有许多小块的农田，人们努力地保护着传统的耕作方式，既是为了生计，也是因为游客对这种小农耕作很感兴趣。

“我们现在面临着很多问题，比如，如果年轻的家庭因为经济原因离开基努岛……我们的学校里以后就不会再有孩子了，”马塔斯说，这个问题是她最担心的。

当地甚至努力建造了更多现代化的住宅，供大陆家庭居住，希望他们愿意搬到这里来，加入当地的社群。“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能试的我们都得试试，”马塔斯说。不过也有人担心，如果当地家庭持续搬走，这个岛可能就会变成爱沙尼亚有钱人的避暑山庄。

幸好，旅游业提供了不少工作机会，给了岛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且当地的旅游业发展聚焦文化，本土传统得以延续和发扬。但如果任由旅游业发展，或许会带来反效果。基努岛只有不到300个民宿点，游客过载将会危及村庄和当地环境。现在基努岛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上，任何一点过度消耗都可能会打破这种平衡。

不过，就目前而言，基努岛还是很欢迎游客的。

“幸好，大家喜欢去岛屿旅游，”萨雷说。“幸好，我们这儿是岛屿。”

前往基努岛

两艘渡轮连接着基努岛和大陆；图中的渡轮从距离基努岛最近的大陆城镇帕尔努出发，全年每天运行两次，夏季是旅游旺季，每天运行四次。在2015年新渡轮下水之前，游客经常会因为恶劣的天气被困在岛上几天甚至几周。

如果天气允许的话，6月到8月期间，新渡轮每天会往返大陆和基努岛四次（如果你容易晕船的话可以选择乘飞机，航程15分钟），从首都塔林出发抵达基努岛全程只需要4个小时。马塔斯建议游客事先查看文化活动时间表，根据节日或演出时间来安排行程，一定要记得提前规划，因为如果正好碰上爱沙尼亚国内游客放假的话，民宿很快就会被抢光。

勇敢的人也可以选择冬季去基努岛旅游，理论上这是可行的：9月之后，基努岛下午4点就天黑了，海面结冰渡轮停运，岛上也只有五间左右的民宿可以入住。

岛上的生活本来就包含了多变的交通状况和偶尔的物资短缺，但只要事先做一点计划，对于想要体验安静的旅游氛围、美丽的自然环境和迷人的文化传统的游客来说，基努岛绝对值得一去。

“如果你只是想住在现代化的酒店里，去大堂酒吧喝一杯，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东西，”马塔斯说，“但如果你对民俗文化感兴趣，那就来吧……来置身于大自然之中，感受小岛的阳光与宁静。”

俯瞰基努岛南岸的这座灯塔已经有153年的历史了，是岛上的主要景点。“我们无法理解要怎么在城镇里生活，”马塔斯说，“与大陆相比，我们的文化、行为和想法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生活在大陆的基努人常常会想家。”

（翻译：都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