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五年前的一部老片，在排片率仅为3.06%的情况下，实现了票房的绝地反击，仅次于《无名之辈》。

图/中国票房截图

不同于“传统认知”中的青春片，《狗十三》全片没有叛逆少女、早恋堕胎等三俗情节，更没有流量明星撑票房；在开播之前的唯一亮点，可能只是被禁五年这个梗？

仅靠描写了一个十三岁女孩的“平凡的生活”的它，凭什么逆袭？

为什么叫狗十三？

一条狗，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连起来读就是“狗十三”。

如果再将13写作阿拉伯数字，那就是“狗B”，一句常见的骂人的粗话。

图/豆瓣

《狗十三》的主线非常清晰明了，讲述的便是十三岁少女李玩与她的狗的故事。

李玩养狗丢狗被迫承认继母随便买的新狗是她原来的狗，然后又因为新狗咬伤了弟弟而被迫再一次与狗告别。

在影片的最后，已经一无所有的她面对着大人要她吃下红烧狗肉的邀请，长久地对着狗肉沉默，然后平静地吃下了它。

图/豆瓣

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着霸凌或者早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养过狗，但是在这个故事里折射出的重男轻女、隔代养育与家庭暴力的现实，却可能是每一个生活在中国的艰难长大的人都曾经遇到过的痛楚。

因为这个故事真的太典型太典型了，作为一个中国土生土长的孩子，我们看了个开头就能知道结局。

因为故事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导演曹保平说：

“很多问题，我们都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从来不去思考。

只是我把那些沟沟坎坎重新打量，让你再看一遍，你就会发现惯常生活下的不寻常。”

无处不在的父权社会

父权主义是根植中华传统文化社会的痼疾，它深入社会制度的肌理，全方位地入侵每一个家庭。

少女李玩的成长史，其实便是十分典型的一个中国女孩子的成长史。

在影片的开头，李玩的弟弟出生，外公沉吟着给他取名，轻飘飘的一句：

“女娃子的名可以随便取，男孩子的名可不能这么随便。”

已经预示着让人苦笑的现实：在女婴来临世界的第一刻，已经天然地不被尊重，连名字也无法被认真对待。

图/搜狗

直到李玩长大，这样的事情还在一次次地出现，提醒着她与弟弟的不同：

弟弟的生日有着全家人的热烈庆祝，她与堂姐游离在欢庆的人群之外，沉默着相视苦笑；

图/豆瓣

她不小心推倒外公被父亲狠狠地打骂与被逼着道歉，而不小心把奶奶打出血的弟弟却连道歉也不需要，可以被父亲举起来安慰；

图/豆瓣

弟弟先打了她的狗，而她的狗却因为反击而要被送去狗肉店吃掉……

图/豆瓣

影片里最打动我的一个片段是：

狗被欺负之后锁在厕所，被父亲凶狠地打的时候，李玩默默挤开父亲，蹲在了被锁在厕所的狗的身边。

刚刚还露出爪牙的狗就温顺地依偎在她身边，就像寻求唯一的依靠。

图/豆瓣

你跟我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不被这个家庭所接受。狗十三说的是你，也是我。这个家庭只有我在乎你。

可是李玩连这最后的一点都保不住。她保护不了她的狗，保护不了她的兴趣，更包含不了她的生活。

在一个典型的中国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面，她什么都没有。

懂事的“大人”

少女李玩变得更加沉默，更加“懂事”了，就像一条被驯服的狗。

她曾经因为她的狗丢了而深夜嘶声哭泣在大街上找狗，而在她重新遇到那条丢了的狗的时候，她却没有上前与它相认，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保护好它。

少女的驯服史充满了血与泪，在不被理解的痛与暴力中被野蛮地抢夺所有，历经撕心裂肺的“成长”。

图/豆瓣

如曹保平自己所言：

“这是一部关于一个女孩成长的电影，也可以理解为长大成人必经的艰难岁月。

表面上看它是关于成人和孩子之间爱、爱的方法、和沟通的电影，没有恶人，有的只是各种误会、不理解、及因此带来的冲突。

但其实不是，是暴力。”

暴力是中国的亲密关系中萦绕不去的梦魇，在“都是为你好”的自我催眠中，父亲们抡起拳脚，实施着自以为是爱的教化。

在李玩深夜寻狗不成又在焦躁中不小心把爷爷推倒之后，她的父亲盛怒之下狠狠地将李玩推搡到墙上，用力地甩了她一个耳光，逼她向爷爷道歉。

图/豆瓣

虽然在事后他向李玩道歉，安抚李玩“爸爸还是爱你的”，但是谁又能弥补，在这样粗暴的教育方式中被深深伤害的李玩？

这样的暴力教育有着深远的负面的影响，许多在亲密关系受过伤的孩子，长大了便会反过来成为施暴者，或者变成沉默顺从的被动客体，摆脱不了暴力的巡回。

就算是最后看似“懂事”了的让家长满意的成品，其实也无法摆脱情绪的伤痕。

图/豆瓣

一位来自台湾地区资深的心理咨询师陈鸿彬曾经对这部分孩子做过调查研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发现：

在虐待下长大的孩子没办法和别人建立稳定与长期的关系，不敢感受自己的情绪，不然会像打开潘朵拉的盒子，ta只好拒绝接触这些负面情绪，把自己的情绪封印起来，对自己冷漠疏离，当然无法跟别人深刻交往。

外表看似稳定，但其实是无感冷漠。

长大后变这样的爸爸妈妈，当然也不会跟孩子好好接触。

每每在谈及电影想要传达的力量时，曹保平都希望：

“其实不管现在物质水平如何变化，在中国，家庭伦理和权威的状态始终未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我们不是不爱，但是爱传达的方式不对，就有了伤害。

我们需要的是去反复回看、去反思而不是麻木。”

图/豆瓣

少女李玩的驯服史，是一场太过典型的中国家庭式的悲剧。

在这场没有堕胎没有早恋的看似平淡的青春期里，有着一个少女最动人心扉的无声的哭泣。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无数个像李玩一样的人，她们或是被忽视、或是被暴力对待、又或是被重男轻女的思想深深伤害，最后被迫长大、成为别人眼中懂事的“大人”。

最后，引用哪吒男的影评：

“每一场成长都是凶杀案，这就是我们成长的法则”。

希望现实中的阳光可以洒满大地，让李玩式的悲伤只存在荧幕上。

P.S. 看完别走开噢，伞君送你去看电影~

作者

水畅

写作者，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