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海岸线蜿蜒绮丽，资源丰沃，但在这个群岛国家的东南部地区——棉兰老岛（Mindanao），“现代启示录”式的武装王国连同“教父”式的家族仇杀正让普通百姓流离失所，惶惶不敢踏上归途。

反政府武装

菲律宾仅有不到5%民众信奉伊斯兰教，而棉兰老岛内的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Autonomous Region in Muslim Mindanao，简称ARMM）是唯一的穆斯林聚居区。二战期间，为抵抗入侵的日本军队，当地曾自发建立游击组织。战争结束后，由于政见相左，武装组织与政府的对抗至今已持续40多年。

1972年，分离主义组织摩洛民族解放阵线（Moro 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MNLF）成立，主张在菲律宾南部建立独立的伊斯兰国家。“摩洛”（Moro）源于西班牙语（菲律宾曾是西班牙殖民地），有“穆斯林”的意思。上世纪90年代，部分成员不愿与政府签订和平协议，加入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Moro Islamic Liberation Front，MILF）。同时期分离成立的还有阿布沙耶夫组织(Abu Sayyaf)。

2003年，MILF和阿布沙耶夫组织在棉兰老岛等地制造了一系列爆炸和袭击事件，菲律宾武装部队随即发起军事行动。2008年，反政府组织“邦萨摩洛伊斯兰自由战士”（Bangsamoro Islamic Freedom Fighters，BIFF）因拒绝与政府和谈而与MILF决裂。直到2014年3月，在得到更大自治权的条件下，MILF才与阿基诺三世（Benigno Simeon Cojuangco Aquino III）政府签订了和平协议。据彭博新闻社报道，长年的混乱冲突导致多达20万人丧生。

然而，据信有数百名成员的BIFF继续向政府开火，坚持独立建国。在去年八月上传至YouTube的视频中，BIFF和阿布沙耶夫组织宣布效忠伊斯兰国（ISIS）。

今年1月25日，44名警察在马马萨帕诺市(Mamasapano)的一次交火中被BIFF杀害，菲律宾武装部队（AFP）决定对其发起“总攻”。武装冲突造成最多12.5万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内的马京达瑙省（Mindanao）居民背井离乡，当地一度宣布进入“灾难状态”。

针对BIFF的总攻在3月底结束。然而，国际红十字会称直到4月18日仍有数千难民不敢返回家乡。他们惧怕随时可能发生的交火，惧怕归途中的种种意外。

家族仇杀

棉兰老岛距离首都马尼拉上千公里，由于部族冲突不断，加上盘踞的极端势力和反政府分裂组织，拥有精良私人武装的大家族应势而生。

在马京达瑙，军阀冲突与家族仇杀相伴相生、盘根错节。在马京达瑙人的世界里，家族间的武力报复根深蒂固——甚至连一场篮球赛都会导致数百人挥戈相向。

当地语言专门用“rido”一词代指家族仇杀，但凡被认为有丝毫牵连的人都不能幸免。最近，一场因土地争端引发的火拼持续了近一个月，导致至少两人丧命，生活受到影响的民众更是多达3900人。发生于4月份的一起凶杀案中，56岁的达勇（Tato Dayon）死在堂兄枪下。

家族仇杀往往是为了争夺政治权力，骇人听闻的“马京达瑙大屠杀”就是其中一例。

这起惨案源于安帕图安家族（Ampatuan）和曼古达达图家族（Mangudadatu）对于省长职位的竞争。2009年11月23日，曼古达达图家族成员在前往省会递送选举材料的途中被武装人员劫持。随后，包括30多名随行记者在内共57人遭到集体屠杀。此案的主要嫌犯小安帕图安（Andal Ampatuan Jr）目前依然在审。

安帕图安家族在马京达瑙省可谓只手遮天，长期垄断多个行政要职。2004年大选中，前总统阿罗约(Gloria Macapagal Arroyo)几乎赢得该省所有选票。事实上，阿罗约曾称老安帕图安是“最珍贵盟友”。

棉兰老自治区调和委员会主席玛乌拉纳（Ismael Maulana）预计，在2016年全国大选季到来前，类似的争端和仇杀将会增加。

关键性增长

在现任总统阿基诺三世的政绩单上，2014年与MILF签订的和平协议代表着金灿灿的机遇。

据菲律宾政府估算，马京达瑙省的哥打巴托盆地(Cotabato City）蕴藏着超过两亿桶原油以及至少230亿立方米天然气，棉兰老岛地区的矿物储量总值约3120亿美元。多年来，暴力犯罪和恐怖主义让许多大型开发商望而却步。菲律宾政府表示，和平协议可能吸引多达10亿美元的投资。

根据2013年的官方统计，棉兰老群岛经济产出约占全国的14%。对于将要面临大选的阿基诺三世而言，要实现其GDP增长8%的目标，这一地区的局势至为关键。亚洲基金会驻菲律宾主任卢德（Steven Rood）说，如果投资者担心可能因冒犯某个家族势力而卷入争斗，那么当地的发展将会举步维艰。

不过，菲律宾政府向来很少提及家族仇杀对当地和平的影响。马京达瑙省现任省长曼古达达图（Esmael Mangudadatu）近期说：“家族斗争自我年幼时就存在，时常导致冲突。如果我们想要和平，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卢德认为，棉兰老岛家族争斗不断是因为法制薄弱。菲律宾政府和平调解主任柯罗奈-费尔（Miriam Coronel-Ferrer）说，当地需要实行全面的体制改革，覆盖选举、安保、家族政治甚至文化和价值观。

马尼拉政治与选举改革研究院主任卡西佩（Ramon Casiple）说，政府必须参透当地家族与伊斯兰反政府组织间的关系，才能实现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