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复仇者联盟》的感受是比较矛盾的，既不喜欢，又喜欢。仔细想想，喜欢和不喜欢，其实都是这一类电影的基本属性。

为什么不喜欢？

《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里，东方不败飞身接下葡萄牙人的火枪铅弹，喊道：“你有科学，我有神功”，这个桥段并不像抗日神剧般涉及民族感情，为什么很多人还是觉得雷，因为神功武侠是一个超现实的体系，科学和历史又是一个现实的体系，两个体系混在一起的时候，观众就会无所适从。像黑泽明那样的大师可以把火枪和武功一起拍，因为他的电影里武功是写实的，并以武者死在火枪下拍出武者的悲剧性，和神话式的武侠文化是不同的。

《复仇者联盟》就让我无所适从。首先要说的是，我绝对是通俗文化和爆米花电影的爱好者，我是变形金刚迷，星球大战迷，七龙珠迷，圣斗士星矢迷……没有娱乐元素的艺术电影基本看不下去，但还是看不进去《复联》。

我觉得看《复联》的过程中总是会走神，总是会想，他们之间的能力究竟谁更强？雷神来自于北欧海盗的神话，那是瑞典玉皇大帝的儿子，丹麦的二郎神，神仙啊，和凡人比应该是最大的了吧，科学家斯塔克再强，也是地球人的科学，怎么能和神仙比？可是，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对于拥有超级速度的英雄来说，就好比《三体》中的四维人攻击三维世界的高科技水滴，对方再强也可以秒杀啊，因为你根本看不见他们。就像《蜀山传》中刘洵说的：“他们加速进入了流光速度，我们看不见他们”。

《复联2》中，快银无数次以对方看不见的速度，干翻一众动作英雄，可是被打倒的英雄们掸掸土就又站起来了，完全没伤害，快银为什么只调戏，不伤害？至于鹰眼和黑寡妇，就是精通射箭和打架的凡人，射速再快也不可能超过手枪，MMA再厉害也扭不断绿巨人的粗胳膊，和超能力英雄与神仙比起来，还不是被秒杀的命？但他们就是神勇无比，干翻了一个又一个机器人。整部电影过程中，我一直在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结果除了“这不合理啊”，是一点也没得到应有的乐趣。

网络恶搞：邵氏版复仇者联盟

当然，看了以上抬杠，很多人会说看好莱坞商业片就看一乐，还讲什么逻辑？认真你就输了。但是真的，好的好莱坞娱乐商业片，就是有逻辑的。是在一个体系之内，星战武士的强弱是比原力的高低和光剑的技术，骇客帝国的打斗其实是比拼对程序的破解度，就是蜘蛛侠，钢铁侠，绿巨人，变形金刚，单单一部而言，都是非常合逻辑的，就是不会让人出戏。但是《复联》不是，他把不同体系的人物整合到一个体系里，但这个体系又基本上不走心，没有蜘蛛侠的吊丝逆袭，没有黑武士的立场挣扎，没有超人失去爱人的痛苦，反正没有一切能和现实生活共鸣的东西，而是简单粗暴的把各路神仙请到一块（就差“九请毛阿敏，十请刘晓庆”了），靠人海战术轰炸观众，感觉就是在炫：“你看，菜够多了吧，料够足了吧，我撑死你！”十足的承包鱼塘的土豪气。

为什么又喜欢？

其实就像网上很多讨论一样，《复仇者联盟》其实就等同于让孙悟空、葫芦娃、变形金刚、二郎神、星矢一起组队去战斗打怪，大家都知道好幼稚，可是在你能接受这种幼稚的前提下，影片是能给观众乐趣的——虽然我确实得不到这种乐趣，但我也会提醒自己一句：不能要求每部娱乐片都是《星球大战》啊。

我忽然有个怪想法：和跑男大电影一样，《复仇者联盟》虽然一掷千金，狂炫酷炸吊暴天，但其本质上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电影，是一个粉丝集体联欢的大PARTY，因为大家不是去看一个好电影，而是作为这些人物的粉丝去联欢，至于银幕上的偶像们对白弱智，故事无聊，演技低劣，唉，管他呢？这不重要。

我应该算是个电影里的美分带路党，看《复联》时忽然想，欧洲电影人一直看不起美国电影，要是看到《复联》，看到他们的北欧神话英雄被美国人改成这样，肯定气个半死。但其实欧洲电影人真的没什么资格看不起美国，欧洲人的艺术很多时候其实是一个文明老了之后对世界的一种看法，很哲学，很思辩，但已经没有了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生命力。美国电影很粗野，很幼稚，但有着最珍贵的东西，也是生命力。一个连二郎神大战变形金刚都能着迷的民族，的确是幼稚的，也是简单的，年轻的，有生命力的。

所以对《复联》，又不喜欢，又喜欢，似乎是矛盾的，但想想也合理。因为这其实就是这种电影的两种属性，一种是幼稚简单脱离现实，一种又是热血年轻敢想敢干。这两种特质如果结合好了，就能产生《星球大战》、《骇客帝国》甚至《教父》和《指环王》，但不太成功的时候，也能产生一个《复联》。虽然我觉得《复联》应该要再好多一点，但是，还是不那么认真了吧。

作者简介：

李小飞，作家、编导，著有《再弹一弦江湖曲》、网络节目《电影纵贯线》《中国功夫史》《鹦鹉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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