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重头戏无疑是贾樟柯的《山河故人》，无论是对华语记者来说还是对外国记者来说。提前一个小时抵达德彪西大厅外，被晒了一个星期的戛纳竟然下起了小雨，大家终于拿出了准备已久的雨具，我还开玩笑说，印象中排队下雨的电影都拿了大奖。其实很多华语记者最近见面都会开玩笑互问“贾樟柯要拿金棕榈了有何感想”，主要是本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影片的平均质量实在糟糕，而《山河故人》又野心勃勃来势汹汹，大家似乎都在暗自作心理准备，甚至有媒体已经打算提前写好贾樟柯夺奖的稿件。
先说说状况不断的媒体放映场。当片头出现龙标时，影厅里响起一阵掌声和些许欢呼声；随后大家发现影片的法语字幕被遮住了，放映随即中断，然后又重头再放了一遍；大概进行到一半时画面又突然出现重影，记者们开始鼓掌大叫向工作人员示意，几分钟后调试好了又把这一段重新放了一遍。据说第二次故障原因是因为影片是4K拍摄，而影院放映系统又设置的是2K，工作人员没有调过来。
事实证明，《山河故人》的确是贾樟柯最具野心的作品，不仅仅用三种画幅来展现三个时代中国和中国人的变迁，还是对自己以前电影的一次总结，从中能看到大量曾出现在他代表作中的元素，从粤语老歌到超现实。如同《天注定》，贾樟柯在《山河故人》中同时还做了很多新尝试，例如扭曲定格有点像被放大的录像画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拍出来的），例如为了引导观众情绪而添加的大量配乐。影片第一段40分钟，用4:3的画幅讲述2000千禧年跨年之际赵涛，张译和梁景东在汾阳的三角恋，“贾樟柯作品”和影片片名都是在这一段结束后才出现。第二段用1.85的宽画幅银幕来讲述2014年家境贫困的梁景东身患疾病，已经成为上海富商张译在与赵涛离婚后夺得了儿子“美元”的抚养权（是的，他们的儿子叫Dollar），赵涛父亲去世后带上儿子一起回到老家。第三段用2.39的Scope宽画幅来讲述2025年由董子健饰演的在澳大利亚定居的“美元”在和张艾嘉的老少恋中寻回了对母亲的记忆。
贾樟柯最近作品中最被中国影迷诟病的“生硬感”，无论是表演镜头还是符号，也都在《山河故人》中被放大了数倍，尤其是在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第三段，脱离了母语后贾樟柯对演员的执导问题更加明显，同时还用了很多镜头来强调科技的进步，对手机和平板电脑的特写，以及让众华语记者惊掉下巴的张艾嘉和董子健在床上的那场“事后”谈心戏，等等。但是当我假设了这个预设的前提，犹如当时在戛纳看《天注定》一样，抛开这些问题再来看《山河故人》，贾樟柯这次所传达的，在时间洪流中归根乡愁的主题和情感我能照单全收，而那些超现实元素也一直都是我的G点。这也是为什么我尤其喜欢影片的第一段，以及最后那个镜头与片头的前后呼应，2025年在Pet Shop Boys的Go West伴奏下在大雪中起舞的老年赵涛，与2000年跨年夜与朋友一起欢庆的年轻赵涛，20多年间什么都变了，但同时什么都没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标在先的原因，我总觉得贾樟柯在《山河故人》中为了照顾中国市场而做了很多改变，例如叙事性的加强，例如引导情绪的配乐，例如大大减弱的社会批判，但生硬和刻意的根本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山河故人》会比《天注定》更不受中国影迷待见。
我个人这里很难打分，在《山河故人》中我的喜欢和不喜欢完全处在两级，只能给个象征性的三颗星。影片放映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华语记者恶评如潮，而在外媒那边则是意料之中的好评如潮，对赵涛拿下戛纳影后的呼声最高，金棕榈杰作的呼声也有不少。一个西班牙记者说“极具野心同时也让人目眩神迷的杰作，金棕榈有力候选”，意大利记者也说“第45分钟才出片名仅仅是该片无数个亮点之一，贾樟柯穿越时代对中国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勾勒叹为观止”，奥斯卡观察专家Sasha Stone则认为这是她“本届戛纳电影节最喜欢的电影”，英国《电报》的记者说“贾樟柯通过更改画幅来展现时代更替的中国，真是太了不起了”，德国影评人说“感谢贾樟柯让我们终于看到了戛纳电影节应有的大师杰作”，《综艺》电影主编说“第三部分有点脱轨，但是赵涛最终力挽狂澜，值得拿下戛纳影后”，Indiewire的影评人也说“赵涛的表演是目前主竞赛所有影片中女演员的最佳，影后有望，对不起了凯特”；同时也有一些负面评价，如法国《地铁报》的影评人说“冗长无味好在结尾不错”，洛杉矶影评人协会的影评人说“有动人亮眼的时刻，但整体显得太混乱”，葡萄牙一个记者说“这部片中所有的角色都单薄空洞，没有任何发展，根本没有看的必要”，法国《竞赛报》的记者说“巨大的野心被包裹到一个家庭史诗中，第一个小时精彩绝伦，第二个小时差了些”。看样子场刊评分能在3.0左右，同时正式成为夺奖热门。
今天的另外一部主竞赛影片是来自加拿大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的美国电影《边境杀手》。影片讲述一个FBI女探员加入一个墨西哥边境的缉毒行动，但随后她发现事实真相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其实这部片的制作阵容就注定了不会差不到哪儿去。维伦纽瓦近年来的作品部部叫好，他对影片整体的掌控能力非同凡响，在这部犯罪惊悚电影《边境杀手》中我们能看到迈克尔·曼和毕格罗的影子，整部片黑暗压抑让人无法喘气，很多镜头的选择和调度都能见维伦纽瓦的功力，弱点在于泰勒·谢里丹的剧本过于平庸无惊喜。倒是罗杰·狄金斯却抢走了所有风头，他在《边境杀手》中的摄影震撼十足令人叹为观止。片中几个主角的表演也很不错，艾米莉·布朗特因为缺少发挥空间没有预期那么好，反而是身为男配的本尼西奥·德尔·托罗十分抢戏。
我个人很喜欢这部片，但媒体方面则是褒贬不一，好评如“维伦纽瓦最好的电影”“类型片影迷的盛宴”，差评如“表面上很好看其实老生常谈空洞无趣”，但大多数都如Indiewire那样给出不错的及格分，是佳作，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据说最佳导演奖很有希望。
下午在布努埃尔厅连看了两部片，一部是午夜展映的韩国惊悚恐怖片《办公室》，海报实在太诱人了，另一部是经典修复单元的纪录片《希区柯克/特吕弗》。
韩国编剧洪元灿的导演处女作《办公室》让人大失所望，非常有趣的出发点，完全可能发展出一个恐怖新经典，但最终却受制于导演的主题表达。影片讲述一个销售公司的员工在屠杀的全家人后又回到了办公室的故事。这种变态杀手故事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根源就在于其动机的未知，尤其是那种无缘由杀人的精神分裂或者彻底的精神病患者。《办公室》有那么几个恐怖镜头，但由于凶手的杀人动机太早被揭晓，而导演自以为是的悬念伏笔其实再明显不过，导致影片在20分钟之后求彻底丢失了惊悚气氛，剩下的只有砍砍杀杀。肯特·琼斯入选经典修复单元的纪录片《希区柯克/特吕弗》太有趣了，影片以特吕弗对希区柯克的一段采访录音为核心，邀请到包括斯科塞斯，林克莱特，阿萨亚斯等名导作评论音轨，还将希区柯克最重要的几部电影点评了一遍，80分钟的片长完全不够看，希胖的影迷千万不能错过。
海街日记 2.5
故事的故事 2.0
龙虾 2.4
索尔之子 2.8
我的母亲 2.7
青木原树海 0.6
我的国王 1.4
卡罗尔 3.5
市场法律 2.3
猛于炮火2.2
【明日看点】
·场刊评分更新《边境杀手》《玛格丽特与朱利安》
·主竞赛单元索伦蒂诺《年轻气盛》侯孝贤《聂隐娘》
转载自豆瓣戛纳电影节小站
作者：陀螺凡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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