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公社 周矗

可能很难想象，在日本本土，有一些人的工作是：做面向中国的自媒体。

在距离北京两千多公里的日本东京，五反田的一间办公室里，坂口捧着一本中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仔细地着阅读着。

为了不让自己写的文章被删，研究中国自媒体平台推广规则成了坂口的爱好。即使是和朋友闲聊，他的嘴里张口闭口也都是“微信公号、头条号、企鹅号”。

他在日本做的，就是为一家又一家渴望进入中国市场的日本中小企业服务，通过“网红经济”，搭建起日本与中国消费者对话的桥梁。

中国平台的推广规则太复杂了

坂口是日本人，学习中文五年，曾到中国留学一年，讲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因此，他被安排负责中文平台的代运营。

一次，坂口在微信公众号的简介里，用“最先进”这一词形容了一款产品的特性。没想到，不久以后，他们的公众号被人以“虚假广告”的名义告到了上海市工商局。为此，他们北京分公司专门派人飞到了上海去处理这件事。

自己随意写的一个词竟然惹了这么大麻烦。这让坂口一直心有余悸。自那以后，他买来了中国的广告法仔细阅读，每写下一个词都要斟酌好久。

因为需要和中国的推广平台打交道，很少看日本媒体报道的坂口，对微信公号、头条号、百家号、企鹅号等平台了如指掌。

他还注意到，在这些平台上，发布的文章很容易被认定为广告文章而删除。除了不能用错词，他还需使出浑身解数，用中文把广告写得“自然而不做作”。

也是因为这样特别的工作内容，本来不擅长与外国人打交道的坂口变得开朗了许多。每天下班后，他就喜欢和中国同事一起喝酒、打保龄球，还学会了讲粤语。

日本社长发现美妆博主在“刷量”

张雄是坂口的中国同事。半年前，在日本留学的他与同龄日本学生一样，正面临着寻找实习公司的压力。不过，很多岗位对留学生都设置了门槛，他屡次碰壁。

偶然的一次网上搜索，他找到了一家专门负责对中国业务的公司。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中小型IT企业。公司会帮助想通过越境电子商务网站（简称越境EC网站）来打入中国市场的日本企业，提供面向中国的推广、物流、开设店铺等一系列咨询和服务。

张雄作了分析，在日本，面向中日业务的公司并不多，在这家公司，留学生的身份可以从劣势转变为优势。加上本身对中日越境EC网站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在招聘网站按下了发送键，投递了简历。

顺利通过面试后，张雄被分到了“国内营业部”。部门主营业务是在中国的小红书、微博、网易考拉等网站上推广日本产品。而他负责的工作，是要根据商品的属性，寻找对应领域的KOL，即大家熟知的“网红”，进行“人物”匹配与推广。

类似“挑演员”的工作曾一度让张雄很兴奋。但真正进入工作状态后，他才发现“网红”的容貌、身材这些视觉上的元素根本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带货能力”、微博粉丝数、销售量......这些冷冰冰的数据，才能代表她们的价值所在。

每天，张雄都要从合作公司提供的网红名单中，根据各项数字指标进行筛选，把合格的网红名字做成报表回报给课长或部长。看得多了，他甚至记不住某一个网红的脸，只能熟悉地报出她背后的数据。

但是，他也被数据狠狠地骗过。一次，张雄和几个同事一起找到了一个大网红，微博粉丝200多万。照片和推文发出去以后，没几个小时就涌现出大量的评论，张雄和同事都觉得挺满意。

后来，“经验老道”的日本社长却发现，这位美妆博主所谓的“评论”竟然都是刷出来的，重复率极高。这让他们损失了很多钱，张雄和几个实习生被社长痛批了一顿。

学中文在日本越来越重要

在日本，网红经济同样很流行。

Youtube和Instagram是日本网红生存的主要阵地，他们被称为Youtuber和Instagramer。大部分的日本企业会选择通过Youtuber和Instagramer的试用推荐做产品推广，“网红”也成为了日本年轻人心目中令人艳羡的高薪职业。

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国的网红市场，坂口经常去在微博、淘宝上浏览有人气的网红博主，还会让他的中国朋友给他推荐。

这个过程中，他说，他深深地认识到了中国网络科技的发达与便利，并羡慕不已。

张雄对中国和日本的网红经济也很有信心。在他眼中，中国经济自进入新常态后，靠出口的外需依存经济模式逐渐开始转型，内需越来越旺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日本企业瞄准中国市场，并且也慢慢学会了通过中国的网络平台进行社会化营销。

而且，由于近几年兴起的越境EC市场参入风险小、投入低，可以让很多小体量的日本中小企业有能力走入中国市场，所以，通过中国网红，日本公司带货的需求量也会自然而然地快速增长。

不过，张雄并不考虑未来在这家公司就职。虽然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内容，但是公司体量小、工资水平不高，他认为，该公司的未来发展对个人的成长空间并不大。他想在这里学到通过越境EC进入中国市场的一系列步骤，以后能将在这里的工作经验发挥到正式就职的企业中，或者是为未来的创业打下基础。

除了日本博主，张雄也特别喜欢看中国的自媒体博主。他很喜欢@美食作家王刚，作为经常需要自己做饭的留学生，王刚视频中的做菜“硬”干货会让他觉得特别酷炫。

@美食作家王刚在B站的主页

2018年的12月22日，中国最大的社交媒体“微博”首次在日本东京举办了“2018微博之夜日本盛典”。在中国人气极高的日本艺人片寄凉太、赤西仁、乃木坂46、GACKT等纷纷出席，而广受中国消费者欢迎的日本品牌佳丽宝、花王、cocochiCosme等也获得了微博颁出的奖项。

在微博拥有20万粉丝的日本搞笑艺人渡边直美获得了“微博日本搞笑艺人才能奖”。她在微博里开心地说，“今天得到了微博官方认证，特别开心，以后要多多发微博”。

越来越多生活在日本的年轻人，开始使用中国社交平台分享日本的生活与文化，这也成了他们了解中国文化的一个窗口。

同时，学习中文在日本开始变得越来越很重要。据日本留学生赵莉介绍，现在，日本大学的外语选修课中基本都有中文。她所在学校的研究生中，留学生的比例接近50%，其中大部分是中国人，选修中文的日本大学生不在少数。

随着中国内需的大量膨胀，日本高龄化严重，很多公司都把市场瞄准了中国。一些日本公司开始对掌握中日双语的人才有了需求。伊藤忠商事还专门打出过，2018年底四分之一的社员会说中文的政策。

赵莉认为，中国留学生在日本的就业形势还是不错的。在她的班级里，有一半中国留学生留在了日本。他们分别进入旅游业、咨询业、制造业、IT、媒体等各个行业，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和中国有关，比如企业和中国有业务往来，或是希望开拓中国市场。中国留学生得益于自身的文化背景和语言能力，对于进入这些企业存在着一定的竞争优势。

坂口也希望未来可以到中国工作。在他心目中，中国的年轻人拥有着最多的机会和最大的潜力，这让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兴奋。

（文中张雄、坂口、赵莉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