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影徒

就算熬成了太上老君，也是给玉皇大帝烧锅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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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冬，清晨6点，于谦准时出现在北京曲艺团门口，随车去往北京六环外的农村。车上还坐着被临时拉来救场的郭德纲。

于谦本不打算来。但曲艺团人手不够，老师劝他：“你已经十多年没为团里做过什么了。”

车队到达乡镇时，天才刚亮。台子搭在空旷的荒地上，四面透风。两人在军大衣外面套上长卦，下车一秒，就被冻透。

演出结束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拿着税后不到100的演出费各自散去。

郭德纲的德云社那时还是北京相声大会，开在天桥二层。招牌被驴肉火烧和便利店挡在不起眼的角落。

铁棚小剧场里，雨声大过说话声。最窘迫时，台下只有一个观众，后台十几人在演出结束后，全部打着快板去门口揽客。

举步艰难，郭德纲歇了邀请于谦的念头，只暗示他：“哥，我这有个小摊子，不挣钱，挺好玩，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好玩两字让于谦最终踏入德云社。

好玩，也是于谦游走90年代，唯一的要求。

他本是北京曲艺团的员工，不需坐班，常年串场。从主持、演员到制片，做了个遍。

四处兼职的几年，是他迄今为止玩得最疯的几年。

于谦与朋友组成固定的吃喝玩乐小队，为熬鹰跑去郊外连续多天不肯闭眼；他们去水库钓鱼，不分日夜。

春秋候鸟迁徙时，这个小队带着几十斤的设备上山捕鸟，在山中通宵等待目标落网，漫山遍野地寻找蝈蝈，在山中一待就是数天。手气好时，他们甚至用粘鸟的网窝兜住过一头驴。

于谦家中，鸟笼、油葫芦，各种装蛐蛐、蝈蝈的容器数以百计。

但贪玩本是于谦的天性。

小学一年级时，他拿着兜里仅有的五毛钱拐进家门口的官园花鸟市场买来两只粉眼儿；再大一点时就已经自制鱼竿跑去公园钓鱼。

1982年，13岁的于谦迷恋摇滚。他在大院摇头晃脑地大吼，大院里，有在交响乐团做小号乐手的崔健。

遛鸟、养狗、唱摇滚，除了学习，于谦擅长一切玩乐。

那年，初中还没毕业的于谦告诉父母，他不想读书，要拜师学相声。于谦凭他学着玩的相声，顺利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相声班。

玩性却不减。

于谦组队玩摇滚，没事逗蛐蛐，相声不见精进。于谦脸上没什么表情，被老师称作“死羊眼一张脸”。

入学半年后，老师觉得于谦不适合相声，喊来团里领导，打算让于谦演一场，不满意就直接通知家长带回家。

于谦没当回事，还是他的班长意识到事态严重，陪他加急练了一周。每当于谦动作表情不对，班长就直接拿起包布的皮尺狠狠打下去。

一周后的表演，于谦开场不到五分钟。老师扭头对领导说，这孩子不挺好的吗。于谦躲过一劫。

回忆那段学习台词、声乐、形体、观摩课的过去，于谦的第一反应是：“累得跟臭贼一样。”

决定去相声班，本就是因为喜欢，觉得好玩。而这世上好玩的事又岂止一件。

从学员班毕业的第二天一大早，他拿着鱼竿冲到家门口的高梁河，钓了一整天鱼，才心满意足回去。

邻居总忍不住调侃于谦。

打鱼摸虾，耽误庄稼；年纪轻轻，玩物丧志；提笼架鸟，不务正业；八旗子弟，少爷秧子；清朝遗风，未老先衰……

于谦一脸无所谓：“他们说时一脸的和善，所以我也是当好话儿听的。”

- 02 -

90年代初，于谦加入北京曲艺团，有了一份体制内的工作，运气却不好。

那是相声行业最低谷的几年。陈佩斯和朱时茂搭档的小品在春晚惊艳亮相，港台流行乐流入大陆，演出时，小品和歌舞节目是喝彩声，相声节目则是轰下台的喝倒彩声。

于谦无奈，自创吉他相声。他发现，只要拿着吉他上台，哪怕不弹，也不会像单纯讲相声那样惨遭哄笑。后来，大部分的相声演员，开始表演吉他相声。

为了不被轰下舞台，于谦开始尝试跟现场最大声赶他下台的观众互动。

“你不喜欢听相声，想听流行乐？我也会唱啊。”

他走下方台，走上观众席，只为多争取几分钟，能和搭档把相声里最精彩的包袱讲出来。

可情况还是每况愈下。团里接不到演出。

“相声几乎淡出了老百姓的视线，演出没人邀，走穴没人用，慰问没人听，晚会没人看，上班没人管，排练没人理，单位没人情，领导没人味儿。到了农村，老乡们宁可拾粪也不愿意去看一场免费的相声演出。”

于谦在曲艺团无事可做，顺便跑去北京电影学院影视导演系大专班完成进修。

领导在团里大搞意识形态，评级、竞争上岗、抓考勤。曲艺团的工资从170涨到440，扣去缺席迟到等费用，于谦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每月只能领到1块2。

媳妇跟于谦商量，“咱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他想了想，决定卖力气。小品、话剧、主持、电影、电视，他每天往返于各剧组。

多年后，于谦回忆，当时连轴转也好，业余时间的尽兴疯玩也好，都是为躲避相声业界的消沉氛围。那时，他对相声颇有些灰心丧气。

因好玩两字应约前往天桥后，于谦眼前一亮。

北京相声大会最终更名为德云社，郭德纲的搭档因病住院，于谦受邀加入。

2004年春节，两人在德云社搭伙演出，到正月结束，于谦已暗自决定，不管将来做什么，这个地方要保住。

“因为过瘾。”

加入德云社前，于谦凭借多份兼职，一年的收入已达数万。而在德云社，一场演出的收入，不过百元，一年百场演出，收入才堪堪过万。

两人配合却默契。

他们在演出前半小时稍微一对，就直接上台。台下，座位席不断增加。

于谦决定着手完成他童年的另一个梦想。

他在大兴买下三亩土地，小院平地而起。他在小院打下水井，挖出鱼塘，种下数十棵果树。院子里，先有了狗、鸽子，随后又陆续运来梅花鹿、小矮马、松鼠猴等。

那是他从小想做的事。小学时，他在四合院挂起鸟笼，腾出半个院子给小狗搭窝；工作后，他为能空出半个阳台养狗而知足。当3亩的小院建成时，他兴奋不已，这个小动物园完全超出了他童年的预期。

所有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去新疆挑选矮马，帮梅花鹿搭窝，为藏獒铲屎，趁休假时跑遍北京办理各类手续、疫苗症。

2013年，于谦用手机打出15万字的《玩儿》，记录自己从小到大与动物玩儿的经历。他将新书发布会定在北京动物园。

从动物园园长手里接过“文明游园大使”时，郭德纲调侃。

“熬这么多年，您终于让动物园认可了！”

于谦点点头，止不住笑。他看到小动物走不动路，也极为护短。

三亩大的动物园建成不久，房东就带着施工队，一天内在园中强行搭起二层阁楼。

于谦回国时，看到的就是所有鱼池、马棚、藤架、果树，全处于阴凉处，不见太阳。

房东老头笑脸相迎，企图劝于谦退租，拿到拆迁补偿。

于谦当即为一院子动物搬家，从始至终绝口不提退租。

“院子我不用，房租我照交。看的就是以后这乐。您瞧！卖了孩子买猴儿——玩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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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亩的小农场，搬迁后变成60亩的动物园。从新疆带回的小矮马逐渐长大，于谦索性正式营业，上书天精地华宠乐园。

再次出现时，动物园园长的称号被摇滚大爷替代。

2018年2月，于谦一身皮衣在后台弹奏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

画面中，于谦哼唱着崔健的《一无所有》，紧锁眉头。他右手拨弦，用脚打拍，镜头推进后，却发现，他怀中并非吉他而是一只宠物狗。

他喜爱摇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崔健、黑豹乐队的聚会中，常常都有于谦的身影。

2011年，“光辉岁月——殿堂级中国摇滚世界巡回演唱会”发布会上，于谦和黑豹、唐朝乐队、汪峰一起作为暖场嘉宾。

5年后，中国摇滚协会成立，郑钧、张楚现身，于谦被聘为副会长，当即解释。“我这个人好交朋友。很多哥们上著名摇滚音乐人，几位老大哥不嫌弃我，一直带着我玩儿，圆了我少年时代的摇滚梦。”

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谦，玩是一切，也是梦想。

童年他喜欢摇滚，但最爱玩儿。

如今，他被称作“北京第二动物园园长”，园中有17匹迷你马，数只狗、狼、狐、鹿，锦鲤池中，锦鲤数已过千。他为此请来十多个饲养员，闲暇时，就带着各类朋友，乐此不疲地来此喝酒、玩闹。

李咏曾问于谦，赚钱重要还是玩重要。于谦当即重复了两遍，当然是玩重要。

”关于玩儿，之前给自己规划的宏伟目标仿佛都实现了。“

于谦在书中吐槽人们对爱好分出的三六九等：旅游、下棋、打球、宠物都是玩，凭什么和宠物一沾边就是不好的词儿？

相声也是玩儿，是他如今最爱玩儿的。

郭德纲的儿子郭麒麟总羡慕于谦不需对词，在台上信手拈来的闲适。“甚至上台前还比平时多吃了两个门钉肉饼。“

于谦回应他的，也只有一句“忙完这阵来我家喝酒吧。”

万物皆可玩，也总能越玩越上品。

即使时隔多年，于谦总会时常想起8岁那年，自己悉心调教出的红嘴蓝鹊。

围观的小伙子想用150元买走，他没舍得。眨眼间，手上的鸟儿却被扑来的红衣小姑娘吓跑。

他伤心许久，但漫长余生中想起来又满是开心。

万事万物没有拘束，才是玩的真谛，也是大千世界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