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职问 小破

那不是困难，是生活的真实面目

周五晚上六点半，周伯承在地铁站接到老板的电话，周六早上的展示还需要修改。凌晨三点，周伯承交了作业。

而这于他很经常，经常到甚至都不够发朋友圈。套用某同事的话就是：“加班到凌晨并不困难，这就是生活的真实面目。”

周伯承日常一点睡觉，经常两三点睡觉，作为公司的最基层员工，要在早上九点所有老板们之前出现在办公室。工作节奏太鬼畜，没有条件养生。

底层分析师典型的一天从早会开始，跟manager过一遍今天的安排，然后做客户访谈的会议纪要，会议结束之后修改与沟通细节，下午三四点开始跟另一个项目，一样的布置任务，做准备，做行业动态调查。九十点下班之后还要回复邮件和参加电话会议。

每天的安排都非常紧凑，忙到没时间陪女朋友。

“Life work balance就是一个伪命题。工作会慢慢融入你的生活，成为你的生活。”

周伯承试过在陪女朋友的时候关机，结果发现被从眼前屏蔽的内容简直变成了心魔。后来干脆放弃抵抗，永远开机，允许工作成为生活的线索。

周伯承和岳父岳母就女友研究生毕业之后的工作去向开过家庭会议，“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打好配合。”周伯承的女友最后去了银行做了份光鲜的闲职，预计明年结婚之后可以专心照顾家庭。

“反正她也不喜欢特别忙，没事在家喝喝茶插插花，她就喜欢这样。”

周伯承正好相反，他喜欢特别忙，喜欢研究企业，喜欢和一群特别聪明的人热烈又纯粹地解决问题，在深夜皎洁的月光下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家，他觉得这样特美好，特浪漫。

毕竟，没点热爱是支撑不起那么大的努力的。

林平是周伯承的同事，两个人因为住的近，共用一个健身房加上聊得来，不可避免地成了好朋友。

林平每天也差不多一点睡觉。早的时候五六点下班，晚的时候十一二点。“但是即便五六点下班，也不会睡得很早，还要准备考证、看书、健身。当然也有人每天十点多就睡觉了，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嘛。”

年轻野心家

周伯承温和南方人的外表下埋藏着一颗砰砰跳动的野心。“我不仅想好，我想又快又好。”

公司的最优秀员工奖是所有manager以下的人一起评比，获奖率1%。但是周伯承觉得这个奖并不难拿。他觉得自己特别有竞争力。

周伯承直接找到大老板说：“我觉得我比很多consultants都要强，我真的非常想要很快promote。”老板说好啊，那你要么搞研发，要么签单子。

于是周伯承开始深挖客户，不仅完成分内工作，而且不拒绝大老板给的任何“私活”，七个月的时候开始带team。

“带team的压力比底层分析师大。以前我就是坐在会议桌角落做笔记的，做得烂也骂不到我，带team之后要承担更多责任，心累。”

有一次大老板临时有事，让刚开始学会带team的他给某清华毕业的国企董事长做pre。在这位眉头紧锁的中年人面前胆战心惊地讲了一个小时，然后被董事长指着鼻子骂不专业骂得狗血喷头。

“我后来知道他其实是在指桑骂槐骂在座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但是当时还是挺害怕的。”

四大的不少咨询师们都有被骂的经历。周伯承的一位同事有一次去问客户问题，两位客户当着他的面说：“问题这么多是想找投诉么。”事务所的议价能力较弱，遇到出言不逊的客户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

他们用一些形式对抗焦虑，比如每两周去一次由金融从业者与律师组成的“忙人足球俱乐部。”偶尔在健身之后约饭，吃到非常撑。但是他们还是觉得真正的放松是把手里的工作都做完，要不然是心里总还是有一块石头没放下。

周伯承其实很欣喜地接受了焦虑的命运。

“我就是想赢，就是贪心，就是想要更好，就是追求卓越。曾经有位导师说过，想赢的人都焦虑。”

周伯承不是很喜欢那些总是否定、畏缩、抱怨的人。“就是往前冲嘛，不要抱怨，不要怕担责任。”周伯承真心认为光是解决问题是一件很爽的事，一点都不累。

我想做事业，不想做螺丝

“我很感激我的大老板，给了我商业启蒙最重要的一课。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粗暴的道理，每个公司最厉害的都是销售，我作为一个分析师，做得再好也都是一颗可以替代的螺丝，只有能把产品卖出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伯承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做事业，不想要做螺丝。

拿了最优秀员工奖之后周伯承选择了辞职。

“公司在全球二十几万员工，中国两万多员工，这么大的机构还是在靠机制运转，即便是合伙人在这里或许也只是一颗螺丝。”

写farewell letter的时候周伯承又回想起在那些全力以赴免费加班的实习生，想到大老板顶住压力毫无保留地给他机会，想到遇到的好朋友好搭档，一边写一边哭。

周伯承的前同事们有的和周伯承一起创业去了，关在旅馆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写一份热气腾腾的BP，然后被20个投资人拒绝；有的还在工作的缝隙里努力悦享生活，争取四十岁的时候成为manager。

有的摊上了友好的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有的实在搞不好work life balance，妻离子散，身心俱疲。

有无数像周伯承一样站在大老板面前说“我想要快速promote”的年轻人快速promote。也有人五年跟一单IPO，发朋友圈说“五年磨一剑”，脸上说不出是疲态还是成熟。

有人顺着世人码好的标签前行，挣钱、读MBA、奋力迈入中产阶级行列；有身家上亿的富二代为了小小的升职欢呼雀跃。

这里林子很大，鸟的种类繁多，优胜劣汰，人像各异。

如果说有一件事情，大家是一样的：那恐怕就是在四大的时光吧。

一位前德勤人在《写在德勤的最后一天》中这样写道：

德勤这四年，走过二十多个省市，三入深圳四下重庆，前一年新年凌晨1点在哈尔滨穿着羽绒服外套军大衣再加各种暖宝宝护体陪着客户数瓶子，后一年新年游走在广东各犄角旮旯的建筑工地戴着黄色小钢帽看楼层、数钢筋。

老叔、麦兜我们三人一个上午的时间数过1万头奶牛的脑袋，中午吃饭我蹦蹦跳跳的感概食堂终于没有牛粪味了，老叔鄙视的说了一句“此刻你可与牛粪媲美”，当然更有悲催的我在北京最冷的天穿梭在富士康的大小厂房，喝饱了凛冽北风。

于是，我开始习惯甚至时常享受漂泊的日子，快点干完活好出去玩变成出差时扎鸡血的最主要原因。

这些平凡而又苦中作乐的时刻凑成了大部分人的四大时光。

因为，这里永远是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稳健地通往富足生活的上乘之选。

对于很多人来说，四大是个不错的跳板，但对于更多人来说，这里依然是个更好的平台。

或许无法在其他公司获得的 training ，在四大，无论是两周的集中培训，网络课程，甚至是去和客户交谈的时候，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所发现的内在趋势、行业动向，都会让人受益匪浅。

除此之外，四大、是一个有着明显“努力就有回报”的地方，在这里有你没办法学不会的 PPT 、Excel 。养成的职业病会让周伯承总忍不住改掉看到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在餐馆吃饭时甚至会不自觉地盘算这家店每天的流水。

中国最年轻、脑子最灵活的的会计师们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中庞大的报表以及沉重的责任的夹缝中烦恼、奋斗着。

然而，时代奔流向前，总有不甘平凡的人在这里生根发芽。

后来周伯承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创业者，成为了别人的大老板。创业的前两个月净利润一百万，这些钱又全都投回到公司。不到三十岁的他日益有了趋近而立的人生感叹：

“其实人生一共就七八十年，刨去前后没有能力做事的几十年，人一辈子真正有想法还能做到的也就三四十年。人生就一个几十年，只要肯拼，肯定能做出点什么来。”

最后还是那些最想赢，翅膀最硬的鸟飞得最高。他们非但没有被打死，反而还漂亮地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