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邑icity

据媒体报道，3月18日，石家庄市取消了在城区、城镇落户“稳定住所、稳定就业”迁入条件限制，全面放开城区、城镇落户。全国公民仅凭居民身份证、户口簿就可向落户地派出所申请户口迁入市区、县(市)城区和建制镇，而且，配偶、子女、双方父母户口可一并随迁。

石家庄彻底放开落户门槛，是中国户籍改革的标志性事件。2019年2月，国家发改委印发《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提出放开放宽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城市落户限制。石家庄落户新政算是真正执行了国家发改委的这一意见，实现了公民迁徙自由。

据当地媒体报道，3月19日，石家庄市“零门槛”户籍新政实施第一天，共33名外地人在石家庄市公安局裕华分局辖区内各派出所办理了户口迁入，成为石家庄市新市民。其中，部分群众仅用5分钟就完成落户手续。

这一数据虽然与西安、天津等城市在降低落户门槛后数十万人的蜂拥而至相比，少得可怜甚至有些尴尬，但石家庄的这种彻底撕破户籍门槛决心值得称赞，毕竟这种“零门槛”背后对于公共权益重新分配的挑战与压力并不小。

自从2017年底开始，在抢夺人才方面，各个城市可谓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尤其是在落户门槛上纷纷祭出大杀器，直至石家庄这种完全实现“人口自由迁徙”的“零门槛”。石家庄此举也意味着中国城市的抢人大战开始真正步入“零门槛”时代。

2017年开始，为了抢夺人才，西安、天津、厦门、昆明等多个城市放宽落户限制。据媒体报道，2019年以来，已有海口、广州、大连、常州、西安、南京等6城市发布了落户新政。但大多只是降低了门槛，真正实现所谓“零门槛”的目前只有石家庄。

事实上，这不是石家庄第一次放开落户门槛。早在2018年4月，石家庄就发布过一项人才新政，开启了三线城市抢人大战的序幕：大专及以上毕业生落户手续当日办结，符合条件本科生在市域内购买首套自用商品住房的，不受住房限购政策限制，给予5万元的一次性购房补贴（博士15万元、硕士10万元）。

石家庄是中国最没有存在感的省会城市之一。对于石家庄而言，这一举措或许有些无奈，毕竟在华北地区，石家庄尽管是个省会城市，却一直在北京、天津两大直辖市以及雄安新区的夹缝中生存，甚至在与同省的唐山、保定、廊坊等城市的竞争中优势也不明显，更不用说跟邻近的济南、郑州等兄弟省会城市竞争。

石家庄在河北省的位置异常尴尬。在经济上，它比不过唐山这座工业重镇；在文化上，它比不过保定、邯郸等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在旅游上，它不及底蕴深厚的秦皇岛、承德；在落户者最看重的中小学基础教育上，它又比不过衡水。

在整个京津冀地区，石家庄也一直不是铁三角的存在，早期京津冀地区的铁三角是京津唐，如今的铁三角是京津雄，都没有石家庄什么事。当然，这与石家庄的历史也有关，河北省省会先后是天津、保定，1968年石家庄才成为河北省会。

从规划可见石家庄属于第二圈层的节点城市

作为全国唯一个没有985工程大学、211工程大学以及“双一流”高校的省会城市，石家庄高校培养的人才流向也被调侃为“一流人才去北京、二流人才去天津、三流人才回流各市”。未来城市的竞争就是劳动力之争，石家庄显然也意识到了。

根据官方数据显示，目前石家庄的高校总共有44所，其中一本、二本、三本等本科院校19所，专科学校25所，真正意义上的好大学屈指可数，曾为全国重点院校的大学也仅有石家庄铁道大学。河北省属唯一的211工程大学河北工业大学在天津；另一所部属211院校华北电力大学有一个校区在保定；全国排名最高的河北高校燕山大学在秦皇岛；河北省最好的综合性大学河北大学在保定。

标准排名城市研究院与经济观察报城市与政府事务研究院最近联合推出的城市“紧凑指数”报告中，2013-2017年五年间，石家庄的城区常住人口增长数值为32.68万人，仅位居全国第41名，不及大部分的省会城市，不及正在往外疏解人口的北京，甚至不及同省的保定。而排在前列的引人“大户”城市是重庆、成都、杭州、武汉、长沙、西安等新一线城市，也包含石家庄周边的天津、济南、郑州等城市。

石家庄的被边缘化日益令人担忧。全国人大代表、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市长邓沛然近日在全国两会分组审议时，就大声呼吁“高铁时代，石家庄不能被边缘！”。从最近召开的京津冀协同发展工作推进会议上传来的信息显示，京昆高铁与此前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提出的走石家庄线路不一样。信息表明，京昆高铁将走雄安，再走保定、忻州。石家庄可能成为这条高铁经过的省份中唯一被绕开的省会城市。

最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交通是影响一个城市产业发展、人才吸引等多方面的重要因素。大而言之，就是人才流动一定要与人口流动方向一致，与产业流动方向一致，与财富流动方向一致，环环相扣。没有产业的发展与财富的积累，人才是难以吸引过来的，反之亦然。

一个城市的人力结构必然是立体的。既要有高端人才，也需要基层产业人员、服务人员。尤其在老龄化日益严重的情况下，不仅高端人才重要，甚至一般的劳动力也吃香。因此，一座城市要想保持未来的长久竞争力，不仅要吸引人才，也要吸引青年甚至普通劳动力。

石家庄此举彻底撕开了中国城市人才吸引的门槛——户籍并非吸引人才最大的障碍。我曾在新京报评论版的《城市与人》专栏上撰文写过，吸引人才必须抛弃“解决户口和房子”的老旧思路。真正吸引人才的是：

一要有大量的合适的就业机会。也就是说要有适合人才发挥才能的岗位，否则，这一波的人才大战很可能最终沦为真正的“抢人”，而非“抢人才”。庆幸的是，因为互联网的发达，二三线城市至少在创业方面，已经和一线城市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二要有发达的经济与产业结构。增加岗位数量、提升岗位质量，离不开经济的发展壮大以及产业结构的优化。抢人同样离不开产业。从广撒网到“专业化”揽才，城市越来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有的城市比如厦门、南昌，就专门聚焦到一个产业进行“人才专攻”。

三要有利于留住人才的软环境。人才引进来，还需要留得住。一线城市除了机会多，更重要的是，更公平、更自由、更包容。比如深圳的口号是“来了就是深圳人”，这也是深圳这么多年来经济和创新力高速增长的重要原因。

尤其是，在国家发改委提出放开落户限制，人口自由迁徙日益成为现实的前提下，落户零门槛只会是各城市吸引人才的标配，难以真正成为城市吸引人才的竞争力优势。吸引人才必须回归其本质——人才引得进来，还得留得住。

当然，引进固然重要，但内生式人才的留住与使用同样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最近几年青岛、深圳等城市开始大规模引进和新建大学的原因。高教资源是人才最基础的来源基地，想办法先让本地大学生不外流，比盲目地疯狂抢夺外来人才更重要，也更现实。

作者 | 谢良兵（标准排名城市研究院院长）

来源 | 标准排名（ID：biaozhuncity）

数据 | 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制图 | 标准排名城市研究院

此文缩减版发表在新京报评论版《城市与人》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