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止文娱 吕玥

在2003年后的每个愚人节里，怀念张国荣成为了一件约定俗成的事，从明星到粉丝再到普通人，这一纪念活动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

尽管已过去了16年，这位艺术家丝毫没有淡出媒介，他的影响力甚至跨越了70至00这四代人。根据香港中文大学助理教授洛枫主持的一项调查显示，在2003年后成为张国荣粉丝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阶段的粉丝规模。

2017年百度沸点人气榜张国荣排名第二

可以说，张国荣戏剧性的结局放大了这一影响，网络空间里的传奇故事让更多人成为了“后荣迷”（指在张国荣去世后才喜欢他的群体），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纵观半个多世纪的华语歌坛、影坛，张国荣用26年时间，创造出了一个无人能模仿的、从偶像到明星，再到艺术家的传奇之路。

香港偶像故事

1983年，唱片《风继续吹》将张国荣带离了多年默默无闻的低潮期，唱片中一首《默默向上游》可以说是其努力奋斗的经历描述，而这首歌也成为了歌迷们构建张国荣这一形象的代表意象之一。

幸运不肯轻招手

我要艰苦奋斗

努力不会有极限

若遇失败再重头

现实欺弄不担忧

我要跟它决斗

——《默默向上游》

如同歌词所说，刚进入歌坛的张国荣，幸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向他招手。

1977年，从英国辍学回港的张国荣陪同好友一起参加了一场选秀比赛——丽的电视台举办的“亚洲业余歌唱大赛”。虽然张国荣顺利获得了亚军这样的好成绩，但当时的节目并不能像现在的101系选秀一样让参赛者一夜成名，顺风顺水。即使是当时获得冠军的钟伟强，多年后也是转行到了保险公司，阔别歌坛几十年后的复出，还是在内地综艺《中国好声音》里，成为了导师汪峰选中的一位“素人”学员。

钟伟强

在当时，选秀比赛只是提供了一张入场券，一切还是要从无名开始打拼。因为多年在英国求学受到的影响，张国荣推出的第一张唱片是英文唱片《Day Dreaming》，但此时以许冠杰为代表的粤语歌已经崛起，英式风情并不受欢迎。彼时，张国荣也只是个职场小白，他像所有年轻人一样，迷茫，郁郁不得志，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出头。

回顾当时的失意，张国荣说道：“我承认在当时一度灰心失意，因为自己永远在次要位置，别人不做的戏由我顶上，别人不唱的歌由我接唱，我曾经质问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既然做得不开心，又为何还留在这个圈。”

不得不说，性格有时候真的可以决定命运走向，发挥巨大的蝴蝶效应。张国荣形容自己“生性好胜心强”，正是这种性格让他熬了下来，坚持留在了娱乐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张国荣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将当时大红大紫的歌星的唱片拿来日听夜听，从他们身上揣摩唱歌的技巧，许冠杰、林子祥、关正杰、罗文都是他学习的对象。

终于，入圈六年后的他，等到了《风继续吹》这个转运时刻，从这张唱片开始，他成为了很多人热爱的偶像，这些粉丝不仅来自香港，甚至是包括整个亚洲。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

1985年，张国荣的歌曲《MONICA》热销，这首歌打破了以往香港歌曲的抒情风格，开创了劲歌热舞的潮流，成为了香港流行音乐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之一。因为这首歌太过流行，当时由他和张曼玉主演的电影《缘分》甚至在后期配音阶段，硬是将女主角的名字由Dion改为了Monica。

正如歌词中所强烈喊出“Thanks”那样，八十年代成为“亚洲四小龙”的香港，其娱乐业受惠于快速起飞的经济，由此流行文化进入了鼎盛黄金期，并且对外的辐射力也越来越强。在张国荣以这首《Monica》收获无数粉丝的随后两三年里，两部《英雄本色》和《倩女幽魂》也让张国荣从歌手正式成为了全亚洲知名的影视歌三栖全能明星。

在韩国，相比其他歌手只有几万的唱片销量，张国荣的专辑《宠爱》卖出了50万，当时在韩国代言的巧克力销售额增长了300倍。你能在各种韩剧、综艺里听到他创造下的惊人记录。

韩剧《请回答1994》

在日本，大小书店里的演艺写真区，张国荣的写真集永远摆在最醒目处，他的巡回演唱会开到了十六场，日本著名电影杂志《Fai》创刊十一期来，有七期都是以张国荣为封面。

当然，在华语乐坛张国荣并不是全无对手，从温拿乐队走出的谭咏麟同样拥有无数簇拥者。谭张二人在当时基本上垄断了各种音乐奖项，“谭张之争”更是将香港流行乐坛带入了全盛期，成为当时香港乐坛的一大奇观。而两人粉丝之间的争斗，和现在明星粉丝间的互呛相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口水大战都是常态，后期发生的肢体冲突也不少见。

白热化竞争下，谭张争霸最终以谭咏麟在1987年宣布不再领取竞争性奖项和张国荣1989年正式宣布退出乐坛而告终。

说到退出乐坛的原因，张国荣的想法极具罗曼蒂克主义，他表示如果能够在最高峰的时候隐退，在每一个歌迷的心目中他都是最好的最完美的。

封麦后，张国荣的电影事业依然还在进行中。1990年，《阿飞正传》上映，这部戏似乎就是为张国荣而准备的，他本人的气质与九十年代社会边缘的叛逆青年完全契合，凭借这部电影他拿到了第十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

实力派向艺术家的跳跃

对众多的大陆年轻人来说，《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才是青春里最深刻的记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以陈凯歌、田壮壮、张艺谋、张建亚、黄建新等人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正式登上中国电影行业的舞台。这些电影人接受过院校专业的训练，艺术素养和专业技术兼备，对于新的思想和艺术手法也十分敏锐。他们强烈渴望通过影片来探索民族文化的历史和民族心理的结构，同时也在各方面追求着标新立异。

在执导电影处女作《黄土地》大获成功之后，陈凯歌遇到了一位住在香港的女制片人，徐枫女士。在《孩子王》这部电影的戛纳首映式上，徐枫拿给了陈凯歌一本书，希望能够让他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这本书就是李碧华的《霸王别姬》。

后来，在电影剧本初稿还没有完成的时候，陈凯歌在香港以口头形式，向张国荣讲述了这个故事。他们将见面地点安排在香港文华东方酒店，也就是十多年后张国荣纵身而下的那家酒店。

在讲故事的过程中，陈凯歌曾有过怀疑：他是个香港人，怎么能够理解这样的角色。而张国荣全程都表现得不动声色，更让陈凯歌无所适从。但在陈凯歌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张国荣站起来和他握手说：“谢谢你为我讲的故事，我就是程蝶衣”。

多年后，在陈凯歌回忆这段经历时直言：“这是一个令人汗毛直立的瞬间，是我确定演员的漫长拍摄生涯中唯一一次，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个演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用心地去体会一个人物的演员，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角色最终是不是他，我挺感动，我的尴尬没了。”

在电影开拍前六个月，张国荣来到北京学习戏剧，开始提前做功课；他时时穿着戏服练习，时时都在体会着程蝶衣这个角色；他没有大牌的不良作风，收工早的时候还会请剧组人员一起喝咖啡；他和导演陈凯歌在拍摄时极为默契，而他的敬业程度也让剧组工作人员大吃一惊。

1993年，这部电影在中国以及世界多个国家陆续上映，随后该片不仅打破了中国内地文艺片在美国的票房纪录，还成为了唯一一部同时获得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的华语电影。1994年，张国荣凭借此片获得第4届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特别贡献奖。2005年《霸王别姬》入选美国《时代周刊》评出的“全球史上百部最佳电影”。

在电影业务成功后，1995年张国荣准备复出歌坛。复出的他不仅没有因为阔别多年而被遗忘，反而因为1996年底的“跨越97”演唱会而引发了更大的争议。

在跨越97演唱会上，张国荣公开与唐先生的恋情，在表演时还穿上了女士红色高跟鞋与男性舞者跳探戈，2000年，他再一次在演唱会上留着长发、穿着中性服装表演。

性别议题一直都是敏感话题，在彼时的香港流行文化中，跨性别的支持者就是异类。在张国荣公开恋情后，舆论一篇哗然，部分香港媒体甚至开始了激烈的攻讦。即使是他离世后，媒体放大的一个争议点，依然还是性取向。

“见不得人的，从来就不是我。”张国荣坦然面对着嘈杂的舆论，在被偷拍时，他更加笃定地牵起了唐生的手，而这张照片也被各大网站评选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牵手”。

跨性别、挑战主流、先锋表演理念，让他成功地又一次实现了从明星到艺术家的跨越。

张国荣的26年演艺生涯，也是香港娱乐行业从起步到全盛的26年。在他离开后不久，香港娱乐行业最终也在资本的裹挟下，逐渐失去了鼎盛时期的恢弘之势。但历史是相似的，张国荣从偶像到实力派，再到艺术家的两次跨越，这条成功之路在当下依然是每个偶像都想走的。

偶像是媒介催生的产物，更新速度极快，在人际关系疏离的现代社会里，他们是短暂满足群众精神依赖的一种形象，选择、追随、排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艺术家不同，他们会一直存活于影响后世的作品里。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