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尾
年初电视剧《原生之罪》中，有个故事中的被调查者让人印象深刻。
“帮人家打包上市。”他跟两位警官这么介绍自己的工作。他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解释自己金融行业的高级玩法。
“你姓池对吧。打个比方，饮食业的大排档生意，池记大排档。你给我一笔钱，一两千万，把大大小小的大排档，陈记、李记、王记等，都改成池记大排档，每一档给5千到1万，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的吧？谈到一两千档的时候，去他们每个店门口拍个照片，再配上他们每个月的盈利，打包上市。”
这个做法，突然让人想到了正在开垦中国市场的印度公司OYO。
印度经济连锁酒店OYO Rooms （简称OYO）成立于2013 年，“印度经济型酒店里的Uber”大概是对其模式较为精准的概括。依靠特许经营、委托管理模式，OYO在轻度改装单体酒店后，换上统一OYO前缀的门头，并在店内增加带有公司logo的物件，如地贴、标识及一次性用品等，同时，将酒店资料上传到OYO的APP里。以此换取酒店3-8%不等的流水作为佣金。
最新数据显示，OYO酒店在全国近300座城市运营的酒店超过7400家，半数以上在二线及以下城市。2017年OYO获得10亿美元融资，称将有6亿用于中国市场，2019年2月，又获得滴滴、软银以及Grab的10亿美元投资。
不过生意真有这么好做，OYO也不会有负面新闻和挫败了。
- 消失的OYO加盟店
春节后，杭州市区浙大附属儿童医院边的弄堂里，曾有一个醒目的OYO的店招，酒店的名称叫做OYO贯麟假日酒店。
之前曾听做商业地产和连锁酒店的朋友说起这家神奇的印度公司，说是来势汹汹，有望整合中国的单体酒店市场。
带着好奇心，我便上前去和台前的店员聊了聊。
“给我们一个系统，不过也没有很方便，比如其他平台的数据都是要手动输入的。”店员说，具体怎么加盟的OYO，她也并不清楚，她来这家做前台的时间不长，来的时候，牌子已经挂在门口了。
这位店员补充，她来店里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没有见过OYO的工作人员，
据她所说，印象中通过OYO上门的客户并不多，比如当天就没有。除了一台额外的身份证登录仪器，和带着葵花码的台签，前台没有因为加盟OYO而有新的设备。
“之前曾经推荐过找到店里来的客户，注册下载OYO订房，好像还让我们推广小程序，但后来老板没说起，就没再用了。”她回忆道。
当时贯麟假日酒店在OYO、飞猪、携程上的标间价格分别为，159、173和194，飞猪和携程的部分房源有20-30不等的优惠。但携程上并未出现OYO的前缀，同时，虽然美团上也有该酒店，价格在170起，但显示是无法预定。
店内房价招牌上显示，贯麟假日酒店的标间是228/晚。
2个月后，这家酒店从OYO上消失了。
在多篇关于OYO的报道中都提到，不少加盟店已经拆掉OYO门头。而OYO似乎采取了默许的态度，没有爆出和任何一家酒店有类似纠纷。
据一位近OYO人士透露，有OYO工作人员询问过律师，是否需要通过法律途径保护公司利益，毕竟门头、布草之类的补贴都是实打实的开支。但是律师的回复是不要打官司，一来影响公司的品牌形象，二来收益并不大。
这位人士透露，OYO去年年底披露的5000家酒店，可能有1000家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免费加盟、高额补贴和1年短约，让不少抱着试一试心态的酒店选择了加盟。但实际是，很多加盟店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内就停止了合作。去年年底，厦门嘉禾路的来悦酒店在和OYO合作仅两个月后，就终止合作，将OYO的牌子摘掉。负责人蒋女士在采访中透露，加盟OYO之后，酒店的营业额并没有显著的提升，而酒店却要给OYO一定的佣金，并不划算。
加盟并没有带来生意的增长，甚至不算分给OYO的佣金，酒店的经营都有可能出现下降。
这和OYO宣传的效果，并不一致。
二、数据造假，业主不傻
“加盟OYO前的平均入住率仅26%，而加盟两个月后，平均入住率增长至67%，而这当中，有72%的订单来自于线下的步入客。”去年8月，OYO入驻超过100个城市时的一篇报道是这么写的，入住率增长了大约2.5倍。
入住率增长自然对酒店来说是好事，只是这里没有讲单间房价的变化。
有一位离职员工才采访中提到，OYO的运营为了完成指标，会对入驻率动手脚。比如将100元房费的1间房，拆成5间，实际收入没有减少，但是入住率却上去了。或是，将100元的一批房，全部以70、60、50的低价出售，消费者和酒店端的差价由公司补贴。
但这么做，不仅酒店的均价被拉低，住过的客人也会有对酒店的价格停留在这样的印象。短期来看，酒店没有赚到更多的资产调优收益，而长期来看，这对酒店的收入没有实际的提升，甚至还有副作用。
而为此OYO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给一些加盟商进行销售保底。
在一篇名为《一个OYO公司OCCH的自责》的中也提到，“一家OYO全渠道保底16万的加盟商，一个月给予公司的销售额56088，但负责OPSH上报的经营数据则是每个月12万左右，而且一共提交了2次，都是这个数。”
撇开可能存在的贪腐问题，这个模式也不可能持久，试想一个被当作参照和标杆的酒店，都需要补贴拉高营收和入住率，其他的加盟商，怎么可能赚到钱？而这和直接通过手动拉高入住率，并没有任何区别，花销还贵不少。
但OYO确实真的这么做了。OYO会在每家酒店接入自己的系统，前文也提到，有时会需要人员手动输入其他平台的预订情况，这给运营数据造假提供了机会，也是OYO被诟病没有提升入住率的关键。
甚至有留言说，OP团队的领导，直接让员工通过淘宝买会员完成KPI。
当然，上述问题其实只涉及到OYO自己，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酒店不付佣金和OYO不给补贴，但真正让酒店拆掉门头下架APP的原因，是被OTA和团购网降权了。这是直接的经济收入损失。
一旦OYO的补贴停止，加盟商发现收入下降，蜜月就结束了。
理论上OYO应该想到进入中国市场之后，会面对美团和携程的围剿，但预计公司没有想到，加盟商在被美团和携程降权之后的反应如此直接。
据了解，携程和美团的要求是拆掉门头和在OYO平台上下架，但通常只要二者能做到一，酒店就能恢复在美团或是携程上的搜索和预订。
“OYO不是和美团吵架了嘛，去年年底就把我们下线了。你可以直接过来，到我们店里，我们按照团购的价格给你优惠。”在咨询被美团下架的酒店时，前台回复到。看来即使OYO上下架，美团的恢复也没有这么快。
但除了门头，加盟酒店其实也没有得到太多的承诺。
- 加盟前后，酒店亏了用户也没赚到
最近OYO的利好消息不少，比如之前披露获得了滴滴巨额融资，最近又收购了千屿Island。不过在环球旅讯关于OYO收购收购千屿Island的一篇微信推送中，各路的留言并不是那么友好。
“大酒店不愿签OYO，只有小酒店会签OYO，但是因为环境和酒店质量问题，导致OYO旗下的酒店都质量不高，现在OYO先提升酒店质量就拿出个百万焕颜项目，OYO还要努力融资使劲烧钱。”一位自称OYO的离职员工在评论区说道。
据OYO离职员工介绍，OYO在二、三线城市的一个门头最贵的造价可以高达30万。
撇开报价虚高不看，扣掉一个门头，加盟对酒店的升级和翻新，几乎为零。按照OYO的分类尊享一档房间的补贴是2000一间，100间房实际只能批20万，即便有主管为了加盟数据能够批下40-50的预算，让加盟商心动，但最后扣掉门头和背景墙，每个房间的改造费用，实在有限。
也难怪有酒店业主在知乎留下，“加盟前什么样，加盟后就是什么样”，这样的评论。
环球旅讯微信推文中的评论提到，“OYO对于承诺给业主的事情，后期没有做到。”至少而针对加盟之后的服务，OYO是做的不够。
比如于床品和一次性用品，并不是所有加盟商都能难道，而是看加盟店的索要的“凶狠”程度，催的紧，就会早点送，如果酒店自己也没有提起，OYO也就不会执行。
在硬件端，除了门头、前台背景墙、地贴、电梯贴外，几乎没有任何布草和装饰的补充。
“有一些只是为了拍照片而已。”离职员工透露。
再比如，之前模式改进中，委派的驻店经理，OYO曾承诺会承担全部社保和五险，但后期出现单方面要求业主出一部分钱。
“加盟后（加盟OYO，目前看起来已经解约）管理很混乱而且各种各样的不可理喻的事儿还有很多，OYO就是一个圈钱工具罢了，收佣金点数有2%，有的3%，有的不收，还有6%，每个地方不一样。”在环球旅讯的另一篇报道中，一位商家留言，自己还因为佣金点数和运营经理吵闹过。同时提到，派来协助的运营经理水平很有限。
而上述问题，也有可能是由房源端高歌猛进的后遗症。一个地区的优质酒店肯定是有限的，越往后，BD能选择的客户越少，条件也更糟糕，但是KPI总是要完成的。
一个形象的比喻是，“运营根本不想接的那种物业”。
且OYO手中有不少物业，都算不上三证齐全的正规酒店，有不少都是公寓，甚至是无证经营的旅馆，随时有关停的可能。
这样的物业情况，出现用户体验的负面消息也就在情理之中。微博提到，自己住的OYO没有提供足够的暖气，或是大夏天的空调坏了，或是大半夜有醉酒人士在大厅喧哗。
用户本以为住进的是连锁酒店，有统一的管理和服务，但实际入驻无论从硬件还是服务上，都没有太多的改变。
商家没有赚到钱，用户也没有得到优惠和更好的体验。
《原生之罪》关于打包上市的后两段是这么拍的。
被调查者说，等池记大排档上市之后，股民买了池记的股票，一个圈，就可以赚10亿、20亿。打包上市从中抽5成就好。
另一位警官问，“如果那么多的池记大排档，你不给他们钱，他们自己又把名字改回了陈记、李记、王记，你怎么办？”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钱我们已经赚到了，要操心的，就让那些股民操心吧。”被调查者说。
据说，贯麟假日酒店的老板，在杭州还有另外一家酒店，那家酒店没有加盟OYO，好像经营也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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