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泠十三
女孩子，是从哪一刻真正长大的呢？
大概是在她成为了妈妈的时候。
就像人们总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句话本意是赞扬那些原本柔弱的女子，在成为了母亲之后，她们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变得刚强。
可很多时候，这也成了无形的枷锁，将那一个个刚从手术台下来的新生妈妈，架上审判的高台，点燃圣火，把她们的心烤至焦灼。
承认吧，做了妈妈，你就再也没资格脆弱。
人们歌颂苦难，人们歌颂牺牲，而这也正是他们所谓母爱，被赋予的意义。
01
2019年的一部《都挺好》引爆了讨论的热潮，除却演员的不俗表演，这部电视剧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将原生家庭对子女的影响赤裸裸地挖开给观众看。
尽管可能它并不能带来多少改变，但是至少它说出了绝大多数人都不敢说的话——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他们的孩子。
最近，一部日剧也说出了很多新生妈妈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它就是在豆瓣得到了9.1分的《坡道上的家》。
故事发生在家庭主妇里沙子的身上，可爱的女儿、体贴的丈夫、善良的公婆，她拥有着一个平凡却又幸福的家庭。
意外的某一天，里沙子被选中成为了候补的国民参审员，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无法拒绝国民义务的里沙子，只好把女儿送到婆家照顾，再去法庭聆讯。
这次她参审的案件，是一名叫作水穗的年轻妈妈，杀害了自己八个月大的女儿。
这个残忍又悲惨的案件背后，却渐渐浮现出里沙子相似的人生，也映射了千万新生妈妈说不出口的伤痛。
孩子，是上天赐予给母亲的小天使。
刚生下自己宝宝的新生妈妈们，她们无疑是幸福的。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看法。
可对于这些毫无育儿经验的年轻母亲们来说，小天使，也可以是一只只将她们撕碎吞噬的猛兽。
毁掉新生妈妈的第一步：恐惧
伴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全家人都欢天喜地迎接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母亲也喜极而泣，怀孕的辛苦与生产的痛苦在此刻统统消失不见，只剩眼前的幸福。
而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事实上，他们厌恶孩子的哭声。
妻子喂奶、换尿布、抱着孩子唱歌，就是为了让这个小恶魔停止发出这些高音贝的噪音。
男主人则袖手旁观，只会在孩子笑的时候夸一句可爱。
从抱怨“你个当妈的怎么连孩子都不会哄”，到朝抱着孩子的妻子咆哮，“吵死了！”
妻子开始害怕，她害怕孩子那无法停止的哭泣。
怀里抱着的不再是两个人的结晶，而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因为孩子一哭，丈夫就会生气。
因为渐渐地，丈夫把对孩子哭闹的厌恶，也转变成了对妻子的厌恶。
毁掉新生妈妈的第二步：贬低
久而久之，丈夫觉得妻子根本无法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觉得她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妈妈，只能把自己的母亲请来。
到来的婆婆责怪儿媳所有的育儿方式，也不断在她的面前提起奶水不够的问题。
这种话听多了，妻子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奶水不够，所以孩子才发育迟缓。
她觉得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差距越来越大。
她开始默认，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
毁掉新生妈妈的第三步：惩罚
当一个妈妈没有足够的奶水喂养自己的孩子，那她就不是一个好妈妈。
当一个母亲没有承担起好好照顾孩子的责任，那谁都可以给她甩脸子。
丈夫开始不回家，干脆搬到酒店去住。
谁让她连个孩子都不会哄呢？
白天还要上班的丈夫，怎么可以被孩子的哭闹声，吵得没法好好休息呢？
丈夫开始给前女友发信息，约见面。
谁让她作为一个妈妈，却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孩子呢？
在丈夫的心里，这当然不是出轨了，只是向另一个优秀的妈妈，讨教一下育儿经验而已啦。
毁掉新生妈妈的第四步：操纵
妻子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差，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身边却只有质疑、嘲讽和伤害。
在丈夫和婆婆的眼里，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毕竟当妈妈的不管有多苦有多累，都要咬紧牙关，自己撑下去。
什么神经衰弱，什么产后抑郁，都是矫情。
毁掉新生妈妈的第五步：毁灭
就这样，妻子的精神被逼迫到崩溃边缘。
一天，丈夫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回家一趟，而此时孩子又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妻子害怕会再次遭受丈夫的责骂，一下子陷入了恐慌。
她在浴盆里放满了水，想给孩子洗澡，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停止孩子的哭闹。
可后来的事，她再也想不起来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是丈夫在拼命摇晃着自己，大骂她是不是想要害死孩子。
这就是水穗的故事。
她将自己八个月大的女儿，丢进了放满了水的浴盆里。
02
“杀人犯”水穗的人生
丈夫没有尽到一同照顾孩子的义务，是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需要上班赚钱。
回到家就已经很累了，再听到孩子不停的哭声，当然会心情烦躁。
长久地休息不好，自然会影响到工作，搬出去住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不然，谁来养孩子啊？
毕竟，都是为了这个家嘛。
婆婆对养育孩子很有经验，看到手忙脚乱不会照顾孩子的新生妈妈，当然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语气稍微不好一点，是因为着急嘛。
毕竟，都是为了孩子好嘛。
你看，丈夫和婆婆一点都没做错，错的是水穗，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妈妈。
人人都看到了是她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可到底，又是谁，杀死了母亲呢？
可悲的不是水穗的丈夫和婆婆不好，可悲的是他们不够坏。
丈夫并没有真的出轨，婆婆也真的来帮儿媳一起看孩子。
而他们所做的那些伤害水穗的事，说白了，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让人听了，也觉得是水穗过于敏感，太过矫情。
可悲的是，丈夫和婆婆根本算不上坏人，他们就是像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人。
陪审员里沙子的人生
就像候补陪审员里沙子的丈夫，下班回到家躺在沙发上，自然而然地让里沙子给他拿来啤酒。
他觉得里沙子用心烹制的法国料理是浪费时间，不如几道家常菜来得实在。
他无视里沙子照顾孩子的辛苦，看到孩子坐在大街上，就责骂她在虐待孩子，是不负责任的母亲，完全不听里沙子的解释。
可事实却是孩子无理取闹非要让妈妈抱，可里沙子拿着东西没办法抱她，她就坐在大街上大声哭闹。
里沙子骗她说“妈妈先走了哦”，其实是躲起来看着她，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他也完全不在意里沙子为了教育女儿付出过多少努力，不断纵容着女儿的淘气。
他只看到里沙子生气教训女儿时的可怕模样。
女儿在那一刻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可刚才还像个小恶魔一般，把妈妈用来招待客人刚做好的饭菜不断扔在地上。
他觉得里沙子根本没有能力兼顾做陪审员和照顾家庭，嘴里说的“别勉强”，心里想的却是，“你不行”。
当妻子开始不听自己的话，开始跟自己顶嘴，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恐慌了，觉得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妻子了，就说她“不正常”。
法官朝子的人生
就像法官朝子的丈夫，他答应妻子生完孩子后会和她一起照顾孩子，可这其实只是为了骗她赶紧生孩子的手段。
养孩子的重担还是全都扛在了朝子一个人的身上。
工作和家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丈夫，又在催着自己生二胎了。
一次突如其来的加班，朝子让丈夫去接一下孩子，却没想到丈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只买了一个人的便当回来，丝毫不管朝子会不会饿。
他觉得已经帮朝子做了很多，却不知，他所厌恶的一切繁琐小事，是朝子每天都在做的。
朝子提交了同意调动的文件，同事反复向她确认。
女人做了妈妈后要留在孩子身边照顾，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为了事业忽视家庭，那大多数人都无法容忍。
而如果是男人，那则是有上进心，为了这个家受累了。
而丈夫也始终以为，先骗了朝子生下孩子，成为了母亲，她就自然有了可以为了孩子甘愿牺牲一切的觉悟。
因为母亲都是如此。
朝子想要改变丈夫的想法，她试着和丈夫仔细划分家务，想要和他一起努力工作一起抚养孩子。
丈夫原本答应了，可在给孩子冲奶粉的时候，奶粉被他撒了一地，他愤怒又无奈，觉得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只想要一个可以照顾家庭的女子，根本不在意什么女性工作的权利。
朝子告诉他，我知道兼顾工作和家庭对你来说很难，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要一起分担。
丈夫只对她说，可是你是母亲。
很多东西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就像里沙子的丈夫自然而然地使唤妻子拿罐啤酒，和他父亲冷漠地让母亲盛饭如出一辙。
母亲在家承包一切家务，父亲只需要好好上班就够了。
儿子将来也要娶个和母亲一样的人。
这是耳濡目染的作用。
不做家务，不是在欺负自己的妻子，而是在他的意识里，人生本就如此。
很多人，心疼自己的母亲，操劳了一生，可当他成了别人的丈夫，也变成了他怨恨的父亲那般模样。
人们对于父母的要求，观念里就根深蒂固地不同。
爸爸换一下尿布，就会被人夸是好爸爸。
妈妈则要做永远的一百分妈妈，出了一点小差错，所有人都会来责怪她的不称职。
这似乎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事情。
女孩们似乎越来越不想生孩子了。
在这个对母亲十分苛刻的大环境下，她们害怕妊娠纹，害怕生产的痛苦，害怕婴儿夜里的啼哭。
害怕婆婆总是问怎么没有奶水，害怕丈夫突然的疏离，害怕突如其来的第三者。
害怕过成了丧偶式育儿，害怕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她们听过太多悲惨的故事，她们见过无数悲哀的女人就存在于她们身边。
她们害怕这些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部日剧并不是什么不婚不育宣传片，它并不想把男女对立起来。
它想让大家看到，有些不值一提的微小伤害，日积月累，可以把人逼疯。
它想让大家看到，对于女性育儿的理所当然和高标准的苛刻性已经成了常态。
它想让大家看到，不是什么“别人都可以做到”，“别人都是如此”，就可以成为要求一个人的理由。
剧中水穗的家在又长又陡的坡道上，猛烈的太阳照得她满身大汗，怀里的孩子大哭不止，她就这样独自一人艰难向前走着。
剧外的许许多多新生妈妈也在这样的一条坡道上攀爬着，她们满身疲惫，精疲力尽。
可她们不敢停。
因为一旦滑落，就是自己和孩子都坠入万丈深渊，所以只能咬紧牙关，独自撑下去。
那些年轻的母亲们，她们蜷缩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兽，孤零零地对抗着整个世界。
可其实，她们并不是想要歇斯底里，她们想要的只是一点点理解。
理解她们的恐惧和脆弱，理解她们的为难和辛苦，理解她们的敏感和眼泪，理解她们也需要爱和陪伴。
是啊，她们早就已经可以接受一个人扛起育儿的重担，她们只想要那一点点理解。
可大多数时候，只有指责和否定。
她们不再指望能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可以拉她一把。
能有一个过路人轻轻说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足够了。
听说神无法无所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妈妈是孩子的守护神。
她无所不能，可以做出好吃的饭菜，可以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有妈妈在身边就觉得安心。
妈妈啊，很坚强，也很勇敢，好像什么困难都能解决，好像什么苦难都打不倒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以至于我们都忘了，在成为妈妈之前，她也只是个怕黑也掉眼泪的小姑娘。
妈妈啊，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强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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