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毒眸 符琼尹

编辑 | 何润萱

今年的上海电视节，现实主义题材是业内人热议的重点。白玉兰多个论坛都围绕“现实主义”展开了讨论，如“时代的脉搏，现实的镜像--电视剧创作谈”等。

在论坛开始前，毒眸（ID：youhaoxifilm）见到了本届白玉兰奖评委、导演刘家成，也与他探讨了行业现状、现实主义创作等相关话题。他的作品《正阳门下小女人》《芝麻胡同》也被提名“白玉兰”最佳中国电视剧奖候选。

本届白玉兰奖评委、导演刘家成

在采访中，刘家成导演告诉毒眸，并不是描写现实生活的就是现实主义题材。而作为一个现实主义的创作者，在表现生活的同时，还要学会从生活中提炼和表达。在刘家成看来，这几年出现的一些“伪现实题材”便是创作者偷懒的表现。此外，导演也对行业目前发生的变化，以及未来可能的趋势表达了见解。以下为毒眸于刘家成导演的对话。

Q：今年上半年行业发生了一些变动，您对现在的行业现状有什么看法？或者对行业同仁有什么样的建议？

刘：建议第一是坚持，第二是要看到希望。我老说我们的作品要给观众希望，但是反过来对于我们行业来说，看到希望也很关键。

行业现在正面临一个调整期。这个调整实际上也是在磨合，我觉得未必就是坏事。因为过去的影视行业门槛过低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进入，怀有各种目的的也都在其内，真正对影视行业热爱的有多少？我想经过这次调整之后，剩下来的就是真正对影视行业热爱的专业的人士和团队。

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虽然有时会艰辛、茫然，但是我觉得大家坚持下来，会发现在创作中是需要外边的一些力量帮你扶正的。同时，行业也确实有一些沉珂需要药去调治，也需要行业来自律。所以经过这个调整之后，我觉得大家可能回过头来看未必真是坏事。一定要有希望。

刘家成导演作品《正阳门下小女人》

Q：那您觉得在如今这个鼓励现实主义创作的趋势下，创作本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刘：我觉得要真的要静下来，对自己的每一部作品进行反思，这是不是真的现实主义？因为现在很多创作都比较匆忙。并不是说有了现代人的装束，现代人的环境就是现实主义。现在有很多现实题材，其实是“伪现实主义”，实际上就是当时的一种转嫁，现实题材就成为了简单的一个符号。

还有一种虽然是在表现现实题材，但是它只停留在生活的表层，没有给人思考，没有给人引领，缺少一个提炼的过程。我想真正的现实题材要对现实生活进行一个提炼，要想明白创作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我觉得现实主义题材现在太多了，但是真正直奔主题，能够表达创作者思想，能够对人们的生活有帮助的并不多。

Q：那您觉得这方面在下一步的创作现实主义题材这方面，应该怎么改善？

刘：静下心来，创作者千万不要高高在上。我老说我们创作者，很多都是精英，尤其是大家成名之后更精英了，就跟这个现实生活，跟观众，跟普通老百姓的距离越来越远。从生活的疏远，到感情的疏离。因为你可能生活已经进入上流社会的人，已经体会不到当今老百姓的苦处对吧？他们有什么样的内心要表达？他们的诉求是什么？他们对什么满足对什么有怨言？这些创作者本身已经不知道，脱离了。

刘家成导演作品《情满四合院》

所以我们说生活是艺术的源泉，离开了这个就是无源之水。这个是我上次刚开完一个会，会上我也讲，千万不能脱离生活。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表扬我自己，至今坚持最底层的生活。我的车能不开就不开，地铁、公交是我的主要交通工具。这些就是没有脱离开你和观众的距离。

人们老说，说我要体验生活，我要体察民情，但其实应该是你就是民，你没有高高在上，你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只有这样，你要表达的心声就是他的心声，你创作出的东西，才是最接近现实主义创作的。

Q：现在关于现实题材创作，有两种比较极端的声音，一种认为现实主义的题材创作很简单，因为生活在现在，然后讲现代人的故事，另外一种觉得创作起来很难，因为现在很多年轻观众不理解过去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故事。您怎么看这看待这两种声音？

刘：现实题材创作确实是更难，它没有规律。但是它的难点不在刚才你说的那个声音上，它的难点是在不管你怎么客观描写，最后要归属到艺术的表达。艺术的表达特别难，你如何提炼？现实生活当中那么多事件都是我天天能见的，对吧？你看到一个东西就要表达，有的时候是没有意义的。我要写什么？有没有意义？这件事也要找准，这是对创作者的一个很高的要求，要达到准确度，要能够引起观众反响。这个就是一个难点。

还有你要拿捏一个度。社会如此复杂，我们创作者要拿捏好表达的收与放，这也是创作的难点，而不是观众理解不理解。观众都能理解，观众一点也不比我们创作者笨。

所以我们老说，别把自己高高在上，就觉得我比观众高多少。大家见得越来越多，比我们层次高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在我们创作者之上。他们的难点不在于理解。

刘家成导演作品《芝麻胡同》

Q：去年有很多现实题材，但是可能因为数量太多了，质量并没有跟上，您觉得问题主要出在哪里？很多作品虽然打着现实旗号，但是却离观众特别远，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很多足够好的导演和生产者么？

刘：我觉得一个是水平不够，不够专业；一个就是偷懒，拿过来一个作品没有敬畏之心，不深思熟虑，而是匆忙做一个事情。所以会导致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完全嫁接，套上一个现实题材的影子，变成现代人的服饰。一种就是把当下确实发生过的事照搬过来，不做一个深刻的思考，也没有创作者自己的观点在里面。就是过照搬了一个肤浅的生活。

行行业业都有创作的点，你的点如果抓准了，它都是很丰富的，都有它的独特性。当然里边唯一不变的，就是情感的表述和表达，那个都是共通的，肯定要抓得准，抓得细。

刘家成导演作品《正阳门下小女人》

Q：这个点，是不是要做一些调研和采风才能抓准？

刘：调研只是一个了解它的表述方式。平常我们老说体验生活，其实是让你融入，深入生活。你对生活的情感不是说我一次体验就体验满了，都是日积月累。有了生活积累，你表述的东西都不离题。

比如我后面可能要拍一个肿瘤有关的电视剧，那么我们情感的表达，我不用去体验，都是凭积累。哪点人物关系不对，哪点情感爆发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用我们多年的感悟，来根据个性化的处理，来调整。

但是我们体验什么呢？医疗界是我们陌生的，我们每个人都有经历，但没有深入其中。我们就走访了多家医院，我们还有医疗顾问，我们深入到肿瘤医院，跟医生交朋友，拜人为师，然后跟病人去沟通去了解。

我后面还有中国航母题材的剧，它离我们就更远了，它牵扯到舰载机、飞行员、航母，非常特殊的一个领域。那我们就去体验生活，我带着我的演员，都去跟机组同住同吃。很多演员，包括很多观众喜欢的靳东，也跟飞行员一起吃住。大的东西你已经知道，但是有些细节，他们的形体，他们生活的一些状态，有别于我们的生活，这些都要在体验生活中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