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橙雨伞公益  大师姊

那个深夜暴打女子的男人，被抓到了！

据@大连公安 昨晚的通报，犯罪嫌疑人王某在一居民小区被抓获，初步调查得知，王某是因为和女友发生感情纠纷，醉酒后在路上遇到受害者，便对她使用了暴力并强制猥亵。

图/微博

可仅仅因为感情不顺，就可以对街上的陌生女性大打出手吗？

醉酒又还要成为多少犯罪者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该男子与被打女性并不认识，极大程度上是无差别伤害。

只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的女性，都会成为他下手的对象。可能是别人，也可能就是自己。

而在整个暴力案件中更让公众害怕的，莫过于视频中呈现出的画面颠覆了他们以往对“强奸”的具体认知：不再是轻描淡写几个耳光，几起挣扎，而是实打实的拳打脚踢！

△身体上并无大恙算是万幸，可心理上的阴影该如何驱散？图/微博

因此也有网友们说，老让女性保护自己有什么用？面对这样的情况，再毒的防狼喷雾、再高强的防身术也招架不住！

遗憾的是，他们说的没错。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女性就该自暴自弃，在威胁之下毫不挣扎。

世事的确艰难，彻底实现女性公共安全还任重道远，但目前能做的还是要做，该对抗的，还是要对抗！

女人永远打不过男人？

最近，性别侵害案件可谓频频发生：

这起大连的深夜暴力事件，以及一个月前的南昌24岁女子街头被砍事件。

光天化日之下，来自陌生人的无差别暴力，令女性群体陷入极大恐慌，不知道还要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长久以来，关于如何在政策层面上避免这样的恶性案件，几乎无法存在于公共讨论中，官方给出的建议，都是在教女性不要独自外出，不要晚归，不要穿着暴露，找个男人保护你……

桩桩件件，毫无可操作性，却都在限制女性已经被压缩得不能再压缩的自由。

终于，有女性喊出，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们不想要限制自由的安全，如果这个社会不会为此改变，如果一定要我们选择一种应对方案，基于自身的干预，我们宁可学习防身术，去练习身体对抗！

图/图虫

一时间，无数男性惊诧莫名，纷纷告诫：

女性不要妄想能打过男性，再强的女人也打不过男人。

这种把统计上的两性差异，等同为生死对抗中基于性别的绝对碾压，乃是出于一种思维缺陷。或许，我们换一个同样荒谬的例句才能让男性感同身受：

“（统计上）黄种男比白种男体型小，所以任何黄种男都不可能比白种男高。”

图/《杀死比尔》

现实是，任何正规武术训练都会有基础伦理教学：

第一不在外主动挑事，第二不要以为学了武能空手入白刃，第三不要以为能一打多，第四遇到犯罪险情，逃跑，呼救，躲藏，没选择了才是对抗。

不管你是男是女，有多少格斗经验，黄带还是黑带，这都是通用的规则，千万、千万不要只拿来对女性说教，否则就是在夹带私货，对两性都有害无益。

每年大量的男性死于互相之间的武斗械斗，我可不可以说，这种对于男性武力本身的盲目自信，是导致无数惨案的心理因素？

而这组武术伦理，直接把女孩们推进武馆，她们自然能收到完整的、不带性别歧视成分的系统性教育。

她们恰恰不需要的是支离破碎，故作好意的劝退。

图/《百元之恋》

当女性格斗参训者说，女性不要害怕身体对抗，不要以为身体对抗是男性垄断的领域，这并不等于说，在遇到犯罪险情的时候，要第一选择去对抗。

她们说的，不过是身体对抗训练的基础知识：不要害怕肢体冲突，不怕拳，不闭眼，不要未战先避。

正面对抗有什么好处？

许多教练在实际授课中发现了这样的性别差异：

女性参训者技术很好，力量也不差，但比男性参训者更怕拳。

为什么？难道是女性天生胆小吗？归根结底，无非是文化因素。

当男孩子从小在泥地里打滚对抗的时候，女孩子却被安排在室内写写画画，玩洋娃娃，扮家家。

女性之于身体对抗，如同男性之于家务，是不被传统文化鼓励的，全新的领域。

△《摔跤吧爸爸》中，两个女孩一开始并不被看好

而只要你认真参加身体对抗训练，将会收获的是：提升自信心，提升边界意识，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减少恐惧。

巧的是，这些正是减少被性侵风险的保护性因素。

你要睁开眼，看清你要对抗的是什么，来自什么方向，给你造成了多大伤害，怎么回击。

你要理直气壮地占据你的身体所占据的这块空间，不要轻易把这块空间拱手让人。不管是对抗，还是回避，防守，你都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不是下意识地逃避。

你要训练你的身体，思维，让它们为你所用。

图/《摔跤吧爸爸》

清醒地去对抗，回避，防守，呼救，其实都是一类，被统称为，物理抵抗（forceful physical resistance，简称FPR）。

研究表明，物理抵抗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被性侵的风险；此外，参加防身术训练，不但能降低性侵受害风险，哪怕遭遇性侵，性侵者也更有可能中止，幸存者也会更少地感觉难过、自责。

研究同样发现，女性物理反抗性侵，并不会增加她们在性侵中被伤害的风险。

俗话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身体对抗训练，会让你知道自己的能力和能力的局限，不再沉浸在文化给你塑造的种种意识形态的幻象中。

图/《百元之恋》

再举个例子，在练习止观（编者注：禅定和智慧的并称，是佛教修行的重要方法）时，我们观察的对象，是呼吸。因为呼吸最基本，不牵涉任何文化意义。

而为了提升自信自尊这些心理素质，比起苍白无力的语言，身体才是自信的出发点。

了解自己的身体，珍惜它的同时，也学会使用它，使它为我所用，而不是仅仅将之双手奉送为取悦他人的工具——取悦他人。

这不仅仅是两性意味上的，对父母，家人，朋友，职场上级等皆是如此。

表达自身意愿为什么这么难？

许多男性不会理解，为什么表达自身意愿这件事，对某些女性来说，这么难。

甚至在似乎没有人明显在强迫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呆呆愣愣，胃里已经翻江倒海，难受得头皮发紧，浑身冰凉，嘴上却打死也说不出那句：我拒绝。

△《百元之恋》中被公然猥亵的女主

她们在私人感情中，在职场中，不敢表达自己的意愿。

被性侵了不吭声，被抢夺被欺负了就慌忙逃窜，和恋人上个床，坚持让对方带套都不敢，甚至连说都不敢说，仿佛胸口有千钧重压，喉头有关山万重。

这些都是从小渗透在骨子里的教育，几十年靠说教、靠语言沉淀下来，而每个人的身体都有恐惧的记忆以及逃避的记忆，短时间内难以改变。

你表达，就有可能会遭遇对抗，甚至受伤，但你不能因为害怕受伤，而放弃表达，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而身体的对抗，就是一切对抗的出发点。

△通过步入拳击世界，掌握自己的身体，她完成了蜕变。图/《百元之恋》

你可能搞不清自我的外延能有多大，文化的，想象的……但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坨一百多斤重的血肉之躯，一定属于你，也只能属于你。

身体是一个支点，能够撬动你对于自我的认识和信心，而这，和你先天的身体条件无关，只和你的意愿和经验有关。

哪怕你身无长物，只带着两块钱来到人间，你为自己亲手挣下一元，你会感到巨大的自豪，那是你全部财产的三分之一。

△《摔跤吧爸爸》中，最终拿下奥运会冠军的女儿

而对于过度沉浸在暴力世界中的男性，你们应该互相告诫的是彼此，不要“以武犯禁”，而不是用这些来规劝女性。

这就像在告诉非洲饥民，不要吃太多糖和脂肪以免得上富贵病，语境不对，牛头不对马嘴，除了体现出你们毫无共情能力外，什么也不能说明。

相对于宏观层面的干预，微观层面的干预，有其局限，也有其作用。

在讨论微观策略时，至少要知道，我们讨论的是什么。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参考资料：

1、Brecklin, L. R. (2008). Evaluation outcomes of self-defense trainingforwomen: A review. Aggression and Violent Behavior, 13, 60-76.

2、Ullman, S. E. (2007). A10-year update of “Review and critique of empirical studies of rape avoidance.” Criminal Justiceand Behavior, 34, 1-19.

3、Ullman, S. E. (1998). Does offender violence escalate when womenfight back? Journal of Interpersonal Violence, 13, 179-192

4、Hollander, J. A. (2014). Does self-defense training preventsexual violence againstwomen?. Violence Against Women, 20(3), 252-269.

作者

大师姊

博士在读，偶尔写文章。

自由主义女权，猴儿观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