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华商报 吴成贵

提到石窟，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高窟”“龙门石窟”“云冈石窟”。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在陕西的子长县，有一个石窟，号称“第二敦煌”，其造像艺术之精美，或为北宋以来的巅峰。

它就是“钟山石窟”。近日，记者随同叁和美术馆“叁和说”文化沙龙走进钟山石窟，亲身体验了北宋造像美学之惊艳程度，同时也发现钟山石窟还有诸多谜团需要解开。

谜团1

钟山石窟是中国最早石窟吗？

在钟山石窟附近，见到的关于钟山石窟的介绍，几乎都会有这么一句——中国最早的石窟。

“最早”一词的论证来源于三号窟内一方明嘉靖年（公元1522年）的石碑，上面记载钟山石窟开凿于“晋太和（公元366年）年间”，和敦煌石窟开凿年份相当。如果这个开凿时间能确认，钟山石窟作为中国最早的石窟之一倒也名副其实。

“我对这个时间是不认可的。我认为‘北宋治平四年’是最准确的。”《钟山石窟解读》作者、研究钟山石窟30多年的杜建军表示，钟山石窟以前有十几个窟，目前保存下来有五个窟。在最重要的3号窟内，多个石碑上刻有纪年，比如熙宁五年、至元二十五年、北宋治平四年等，其中至今最早的是“北宋治平四年”，雕刻在石窟顶部的石碑上，并多次出现。

为何明代石碑上雕刻的“晋太和年间”无法作为钟山石窟开凿的时间考证证据呢？西安碑林博物馆研究员陈根远认为，明嘉靖距离晋太和1000多年，考古学讲究实证，多方佐证，仅靠一方石碑所记，是无法完全证实钟山石窟开凿于晋太和年间。

谜团2

中国唯一释迦牟尼三世佛所在？

3号窟无疑是钟山石窟最惊艳的一个，不到200平方米的窟内，雕刻着一万多尊大小佛像，雕刻之精细，彩绘之精美，用古代石刻研究学者、叁和美术馆馆长高安林的话来说，“绝对是北宋石窟、佛造像艺术的巅峰。”

一进石窟大门，震撼的感觉迎面而来。三尊并排的释迦牟尼造像几乎占据了三号窟一半空间。细细观察这三尊造像，华商报记者发现最左的释迦牟尼佛像面容清秀，分列两旁的迦叶和阿难同样相貌俊秀而年轻，释迦牟尼佛足所踏莲花为两朵，莲蓬未开；中间的释迦牟尼佛坐于已全部开放的莲花之上，迦叶和阿难面容已呈中年模样；最右边的释迦牟尼佛坐在盛开的莲花座上，迦叶和阿难已是老年形态，尤其迦叶弯腰驼背，老态毕露。

钟山石窟文管所所长郝艳表示，目前没有文献资料介绍，为何钟山石窟会同时雕刻三个释迦牟尼佛作为主佛。他们根据研究，认为这代表着释迦牟尼佛的“三世”，即过去、现在和未来。

对此，美国草堂寺主持、画家李雄风猜测，从开脸看，应该是释迦牟尼佛人生的三个阶段，其表达了一个修行状态，想告诉众生无常变迁的道理。

高安林表示，他走遍了中国的大大小小几十个石窟，钟山石窟是唯一个在一个空间同时雕刻三尊释迦牟尼造像作为主佛的石窟。“为什么这样雕刻？含义是什么？目前没有定论。”

谜团3

钟山石窟里供奉有孔子？

虽然开凿时间没有盖棺定论，但经宋元明清的持续供养，就造像的数量和质量，钟山石窟在业界的“第二敦煌”称号，也是颇具说服力的。不过，据工作人员介绍，3号窟里还雕刻有孔子造像，接受信徒祭拜。佛窟里出现了儒教圣人？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

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华商报记者在石窟西侧找到了“孔子”造像。该造像正襟危坐，留有长须，头戴四方帽，手持佛珠，长袍加身端坐，一旁有形似胡人的侍者手持龙头拐杖护持主人。

“这个造像不可能是孔子。”高安林告诉记者，去年11月，根据子长县有关部门安排，他带领拍摄团队在钟山石窟呆了17天，对石窟进行了系统拍摄，准备出版一本钟山石窟的画册。拍摄期间，他几乎看遍了石窟的每一个角落，发现了很多供养人的造像，甚至有胡人供养人。“这意味着，很多供养人在出资建造佛像的同时，也会把自己形象雕刻在洞窟内。这座雕像，应该也是供养人的造像。洞窟西侧那方刻于明嘉靖的石碑提及，当时有一个名叫‘孙公’的人捐献大量金钱重修万佛洞。我认为，这尊雕像很有可能就是‘孙公’。因为造像的时代特征也与碑石纪年相符”。

谜团4          

钟山石窟实际上是“佛学院”？

资料显示，钟山石窟所在应为“普济寺”。但是当下的钟山石窟，除了石窟与禅院外，其余建筑，比如藏经楼等几乎没有保留下来。

众所周知，敦煌石窟和麦积山石窟，由当时的卫戍部队开凿而成，其目的或为安抚寂寞，祈福平安。普济寺所在名为“安定”的边关小城，自古也是兵家争地，所以也有学者认为，钟山石窟同样为边关将士所开凿，为生者祈福，祭奠死者。

“我认为普济寺钟山石窟有别于其他石窟，不是纯供奉、祭拜的场所，它或许是一个修行的道场，简单来说就是‘佛学院’。”在细细观察了钟山石窟之后，著名旅美画家、收藏家范炳南表示。

在5号窟西侧山崖上，范炳南发现了多个洞窟。他认为，这应该是修行人的修行之所。在三号窟主殿东侧，他则发现了一方雕刻于元代至元二十五年的石碑，石碑凿刻了普济寺从祖师龙泉老人传承的谱系，从惠字辈到善字辈，再到德字辈弟子，一一记录在案。同时，以普济寺为上院所涉及下院的文字记载，则自西向东，波及佳县、安塞、彬县（今彬州市）、长安县（今西安市长安区）、泾阳县、临潼、渭南以及河南等地，所派僧人和寺院名称一应俱全。

范炳南认为，由此而见，北宋以来，钟山石窟有可能应该为佛教的修行圣地，培养了大量的僧人，并广为传道。对此，陈根远表示，考古很严谨，需要严格地考证。普济寺钟山石窟是否是北宋的“佛学院”，可以提出猜测，但事实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遗憾：风化持续，没有好办法

钟山石窟的精美，几乎惊艳了每一个参观的人。高安林甚至说，钟山石窟的造像美学，是无法超越的。陈根远也直言，钟山石窟撼人心魄，“非身临其境，无法体验。”但钟山石窟目前也面临着其他石窟一样的严峻考验：风化。因为钟山石窟所在山体为砂岩，很多造像已经风化成砂砾掉落。

参观过程中，甚至有一小块砂岩从5号窟天花板掉落。高安林表示，在去年的拍摄期间，也有掉落现象。因风化，4号窟、5号窟的造像部分几乎已消失。对此，郝艳表示，虽然他们已经解决了石窟渗水问题，同时一直坚持对窟体进行检测，用三维扫描等方式，随时掌握、收集造像各项数据，比如颜料氧化、裂缝变化等等，但对于风化，目前并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