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牛弹琴

（一）

7月17日，默克尔的生日。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65岁了。时间是最无情的敌人，岁月都写在脸上。一年又一年，她也从那个略显羞涩的德国大妈，渐渐成了一个从容淡定的老大妈。

尽管她一直喜欢保持着那个手势，两只手在胸前接触，作出一个心形图案。

她是女性政治家，在本世纪所有女性政治家中，最叱咤风云的人物，可能也非她莫属了。

福布斯杂志在评选100名全世界最具影响力女性时，她至少有7次名列榜首。她执政10年的时候，她被时代周刊评选为年度人物。记忆中，她是1986年以来第一位被评为年度人物的女性。

算起来，从2005年执掌德国开始，默克尔时代已持续了整整14年了。

人生，又能有多少个14年？

她和小布什谈笑风生，都已经是10年前了；比她年轻的奥巴马，也已下台两年多了。

她上台执政的时候，法国总统还是希拉克。现在，萨科齐和奥朗德也已经下台，爱丽舍宫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年轻的马克龙。英国至少换了四任首相，马上又是第五次；意大利，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总理换了有六七人了。

可以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所有的大国领袖中，除了帽子戏法的普京，她是执政时间最长的风云人物。

（二）

冷战，改变了世界；冷战的结束，同样改变了世界。

这些，同样改变了默克尔的命运。

前年6月，德国前总理科尔去世。在32°C的罗马，正在出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终止了正常活动。一身厚厚黑色套装的她，很疲惫地出现在媒体面前，向科尔去世表示沉痛哀悼，赞扬他是伟大的德国人和欧洲人，并且，“我个人非常感谢他给予我的一切”。

这个科尔当年口中的“我的小姑娘”，曾是东德的一位物理学博士。冷战结束后，科尔将她带入了政坛，悉心栽培，并教会这个“不会正确使用刀叉”的东德姑娘，正常的政治规矩和礼仪。

默克尔执政的14年，应该是德国最好的14年。尽管她也面临了一系列的危机，国际金融危机、希腊债务危机、中东难民危机、英国脱欧危机，等等等等。

很多国家，包括美国，也倒在了国际金融危机，意大利更是笨猪国家之一，法国一度也是自身难保，只有德国一直巍然屹立。

这其实更反衬出默克尔的成功，一个建立在实业基础上的德国，一个比其他国家更加勤奋的德国，确实是非一般欧洲国家能够比拟的。

2016年特朗普胜选后，奥巴马作为美国总统的最后一次出国，就是前往德国。按照西方媒体的说法，他是专程来向默克尔告别：西方世界，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一切如奥巴马预料，西方世界开始分裂。2017年5月，在第一次出访欧洲时，特朗普当着其他欧洲领导人的面，对德国人破口大骂，说德国人“很坏很坏”。

美德领导人的关系，从此再没有好过。默克尔抨击特朗普的说法“很不恰当”。随后，她在慕尼黑演讲，告诫德国和欧洲人：我们欧洲人必须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去年，加拿大七国集团峰会不欢而散，默克尔默默地发了那张著名的“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照片。

争议常常伴随着她。

2015年9月，三岁的叙利亚小难民艾兰伏尸海滩的照片，上了世界各大媒体的头条，很多人留下了眼泪。默克尔也向难民张开了手，当年100万难民涌入德国。

这引发强烈的争议。在当时的欧盟峰会上，匈牙利总理建议德国，应该建造隔离墙，拒绝这些中东的难民。按照媒体的报道，默克尔当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曾经很长时间生活在隔离墙后面。这不是我希望再次做的事情。”

这可能是她总理生涯中最大胆最冒险也是最有争议的一个决定。作为一位女性总理，她选择了人道主义一边，最后她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德国各地多处要求，口号就是“默克尔必须下台”。

民意发生了改变。默克尔也认识到这一点，她宣布，不会在2021年再次寻求担任总理一职。也就是说，最晚到2021年，默克尔将最终告别德国和世界政坛。

（三）

2005年，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一年，

2005年3月，吉尔吉斯斯坦发生名为“黄色革命”的政变，总统阿卡耶夫逃往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变天。

6月6日，《魔兽世界》在中国大陆正式商业运营。

7月7日，伦敦遭遇史上最严重恐怖袭击，50多人遇难。

7月30日，苏丹第一副总统兼南方政府主席飞机遇难。

8月1日，沙特老国王去世，同父异母兄弟阿卜杜拉·本·阿卜杜勒-阿齐兹继位。

8月15日，以色列军队及移民撤出加沙地带，结束其长达38年的统治。

9月27日，埃及总统穆巴拉克正式宣誓就任新一届总统，任期六年。

10月8日，巴基斯坦北部地区发生里氏7.6级强烈地震，8.6万人死亡。

11月13日，吉林一家化工厂发生爆炸，对松花江造成严重污染。

……

一晃，14年就这样过去了。

14年前，吉尔吉斯斯坦政变，很多在比什凯克的中国商家被打砸抢，我和同事后半夜被紧急派往比什凯克。凌晨抵达乌鲁木齐，从国内航班冲下来，来，一路跑到停机坪另一侧，登上另一架已在等待的飞往比什凯克的航班。

随后，中国和吉尔吉斯斯坦就断航了。记得临下飞机时，当时的空姐们再三叮嘱：注意安全……

14年，弹指一挥间。

电子游戏已成为很多商家的赚钱利器。

伦敦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恐怖袭击。

苏丹内后后分裂，南苏丹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

兄终弟及的沙特，又换了一个国王。

以色列撤离了加沙，但巴以冲突仍在继续。

穆巴拉克也没想到，本想再大干一场的他，最终会被群众推翻。他也成为埃及史上首位接受审判的国家元首。

在巴基斯坦、中国、日本等很多地方，一次又一次特大地震在发生，多少惨绝人寰的故事。

松花江污染成为中国的耻辱，但总算，过去14年，环保工作可圈可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也深入人心。

但当年所有这些大事，或许都比不上默克尔上台，对世界带来的影响深远。

她改变了德国，改变了欧洲，也改变了世界对女性的看法。她毫无疑问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女性。

（四）

当然，她也有太多的争议。

记得有一次，《时代》周刊的封面标题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憎恨默克尔。

下面则是一行小字：为什么每个人都错了？

很多人称默克尔是“铁娘子”，但在国际政坛上，铁娘子往往是不被人喜欢的。

之前最著名的一个铁娘子，是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她曾是冷战结束的重要推手，也是英国改革的争议性人物。爱戴者认为她拯救了国家，仇恨者认为她毁灭了生活。当她意气风发还想领导英国时，却突然遭到众叛亲离，在1990年她被迫退出了政坛。

2013年4月8日，撒切尔夫人去世，英国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但西方很多国家领袖拒绝出席。伴随她的，是一路的抗议者，以及那首诅咒她的歌曲《叮咚，老巫婆死了》。

默克尔显然非撒切尔夫人可比，但高强度的工作，似乎也在摧垮着她的身体。过去一个多月，她被拍到在公开场合，三次不受控制地颤抖。

尤其是最近迎接芬兰总理的一次，她在努力稳住自己的同时，视频显示，她嘴里还似乎在嘟囔着。德国媒体随后找到唇语专家哈特帮助解读。按照哈特的说法，默克尔是在不停重复“我能挺住”，应该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能挺住！”

听来多少有一些悲壮。

以至于7月11日，在欢迎丹麦新首相来访时，默克尔干脆和对方都坐在了椅子上，坐着检阅了仪仗队。

这种做法，在外交礼仪上，是非常非常罕见的。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严谨的德国人也不选择这样的做法。

其实，65岁的年龄，对不少政治家来说，正是最黄金的年龄。

普京今年是67岁，安倍是65岁，特朗普则已经73岁，如果拜登上台，他比特朗普还要年长4岁。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更已是94岁高龄，但依然活跃在政坛，还经常出国访问，精神矍铄。

但每一个的人的责任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的考验也是不一样的。时间总是最无情的敌人，健康总是最宝贵的财富。不管你是谁、拥有多大权力、怀有多大梦想，在自然规律面前都无法抗拒，只是早和晚而已。

所有的荣耀，最终都将化为尘烟。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