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元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又迎来了电影市场的一波井喷：周六（7月18日）票房4.35亿，周日（7月19日）4.01亿，双双超过今年4月12日（《速度与激情7》首映）缔造的单日票房额纪录3.83亿。尽管《速激7》的单片单日3.4亿及总票房24亿依然高处不胜寒，但《捉妖记》《煎饼侠》和《大圣归来》三部现象级影片抱团出征，还是体现了国产电影强硬的还击实力。

2015年是进口片风光的一年，《速激7》《复联2》《侏罗纪4》表现强劲，按照票房额计算，它们已经分别是中国影市历史票房榜的第一名、第三名和第四名（亚军是《变形金刚4》，第五是《阿凡达》，最卖座国产片《泰囧》只能屈居第六）。纵观世界各国，好莱坞暑期大片盘踞票房榜基本都是常态，即便在高举“文化例外”大旗而最“反美”的法国，不但《泰坦尼克号》是历史冠军，而且历年的年度最卖座影片，基本也是由《冰雪奇缘》《天幕危机》《哈利·波特》等好莱坞影片接力。

因为有着无与伦比的金融和科技优势，美国能够出产通行全球的商业大片，这些大片当然多数都富有某种提纯后的“美国风味”，但比起《阿甘正传》《逃离德黑兰》《鸟人》这些正统意义上的“美国故事”，《星战》《复联》《阿凡达》们，根本上说应该算是“全球”电影。在本土市场上迎战这些好莱坞产品，欧洲的对策是本土语言类喜剧，日本是动画片或电视剧的剧场版，韩国则是民族记忆型历史片，虽然不能完全抗衡，但一时一地的胜利还是可期。远如《甲方乙方》，近有《泰囧》《心花路放》，中国本土喜剧的表现，还算拿得出手（更典型的是香港影坛，先后有许冠文、周星驰、黄百鸣等喜剧中坚），近期《煎饼侠》大卖，也可以循着这层脉络来理解。

不过，中国电影（华语电影）另有一大特色，在于我们有功夫片，好莱坞之外，真的也就只有华人还涌现了李小龙、成龙、李连杰这几位国际巨星。功夫片对东亚东南亚的长期影响力不用说，在世界第一大电影市场北美，最卖座的15部外语片里，华语功夫片就占了5部（而《卧虎藏龙》和《英雄》至今还位列这个榜单的第一和第三）。所以，几十年来，华语古装大片，或多或少都带有武侠/功夫的印记（典型如《赤壁》），而《捉妖记》尽管类型混搭，但动作片成分还是最为显著。至于本年度惊喜《大圣归来》，让人热血沸腾的，主要依靠的也是出色的动作场面。

实际上，好莱坞无往不利的暑期大片，无论科幻、警匪、战争、灾难、魔幻，几乎清一色归属为一个大类：“动作”类型（action）。它们的特色是真人表演加上电脑特效，制造出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奇观。从《英雄》的箭雨和《少林足球》的火球开始，特效就逐渐武装起了华语动作片，但直到《大闹天宫》《钟馗伏魔》，这种好莱坞特效才终于和港式武指的作用并驾齐驱，甚至开始犹有过之。到了海量运用CG造型的《捉妖记》，更是划下某种关键性节点——不同于《功夫》这种传统武侠故事采用美式特效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捉妖记》在角色设计、情节走向、影像风格上，都显著地好莱坞化了，“国片”的皮，包着“西片”的核，而且重要的是，这种做法不仅是电影人的自觉，也是美国大片入境20年后对中国观众口味的改良的结果。

这个特征还很清晰地表现在《大圣归来》和《煎饼侠》这两部“超级英雄电影”上，前者在剧情逻辑、主题设置上，和美漫英雄非常近似，而后者则完全建构在创作者和观众之间对美漫英雄逻辑的熟悉及默契之上。当然，另一个不容置疑的特征是，《大圣》《捉妖》《煎饼》，三部影片的本土感也很入味，既比《全城戒备》之流的仿品定位清楚，又比《功夫之王》式的不中不洋“接地气”，而且品质更远超《大闹天宫》这样的残次品。

在好莱坞大片和国产大片分治着票房榜的今天，中国电影以《英雄》式的“土产大片”抵抗进口大片的时代似乎真的趋于告终了，一种无论是题旨还是技法都混合了中式和美式的“好莱坞式国产片”，正在变成主流，《画皮2》是前奏，《天降雄师》《捉妖记》是进行时，而张艺谋那部混合了怪兽、战争、武侠的新“古装钜制”《长城》，或许就是下一个里程碑。

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华裔，是所谓的黄皮白心的“香蕉人”，而中国电影的香蕉化，来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快了。

首发于《新京报》

作者徐元，媒体工作者，曾任《电影世界》主编，时光网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