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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硬币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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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硬币的两面

就像一枚硬币的双面,这位年少成名的年轻偶像承载着光芒,也承受着压力。对外界来说,王源已经够闪耀了,但对王源自己来说,一切还不够。好在这个聪慧又孤独的 18 岁男孩,他知晓光的方向所在。

文|时尚先生Esquire 

也许一首歌的好坏没有一个工业的界定标准,但自己会知道,用心更多的歌会更容易走进大家的内心。

“大家看舞台上亮吗?”在《我是唱作人》第三期的舞台上,王源这样问大家。

在一片“亮”的呼声之后,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他脸上短促的笑容一闪而逝,声音里有少见的冷峻,“但我看你们其实很黑”。观众短暂地出现了迷惘的表情。音乐响起,他安静地对着麦克风唱,“世界怎么这么安静/感觉被所有人抛弃”,这样的歌词被他一唱出,尖叫就取代了台下的迷惘。

他唱到“每天都笑着暖得像太阳/可是否是真的快乐呢”时,镜头捕捉到,有粉丝落泪,王源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当唱到最后一句“世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他一度哽咽,泪洒舞台。

这首歌叫《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作为养成系偶像,人们很容易把这首由他作词作曲的歌看作一场自我剖白。一亮一黑,也确实让人意识到视角偏差。

在他唱完这首歌的第二天, 2019 年初夏的那个早晨,这首歌迅速走红,人们争抢着分享着这首歌给自己的朋友们,或者是因为每个人都生来孤独。

这个夏天对这个男孩来说注定不同寻常,在经历了一些风波之后,坐在自己工作室会议室的王源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我们再聊起这次落泪,他竟理性得像是分析一件别人的事。“我没想到自己会哭,因为彩排的时候都没事儿,表演的时候可能有舞台和观众烘托,情绪一下子就被放大了。”

眼前的他歌词里的汹涌情绪不见了,整个人温和、内敛。他看上去是非常典型的天蝎座,整个人收着,而通过那些歌词又让人看到他内心敏感细腻,另有一番波澜壮阔。

刚刚成人一年,离 19 岁生日不足五个月的当下,这个多次提到做个“大人”的男孩,到底哪里长大了?

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人们愿意为这个 00 后的新生代偶像投去光芒,但同时,他也承受着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如何找到自我和外界的平衡,如何戴着镣铐跳舞,他冲我点了一下头,说,我不介意跟你们聊一聊风波、音乐,以及未来。

生活不给你的,你想要也得不到。

下午 4 点,初夏的阳光还在,天气不闷,有点儿微风。按照约定,这次采访将在王源的工作室里进行。这家公司的位置非常好,地处北京的繁华地带,装修却极其低调。从电梯出来,楼层的指示牌上没有我们要去的房间标识,到了门口,工作人员迎我走进去,房间里另有一番风景。

在大概能容纳七八个人的会议室落座片刻后,王源来到我面前。白T恤、短裤、白长袜、球鞋,戴着棒球帽。他低头坐下,跟工作人员说光线太亮了,随后会议室关了灯,他对我笑了一下,说您好。因为没化妆,我看到他鼻子上还有一颗调皮的青春痘。

“我最近算是休假,但没有完全放松。”他说,“我还得继续写歌呢。”

闷在家里写歌,每天醒来喝一杯冰美式,先玩玩游戏,叫一杯自己喜欢的奶茶,等到入夜就开始创作起来,这就是王源的日常状态。遇到文思泉涌时,他说半个小时就能写出来一首好歌。说到这里他笑了,调侃着说自己写了一首很厉害的歌叫《啥都没有》。

立志做 00 后音乐创作人的他,四年前开始第一次写歌,第一首歌是送给粉丝的,名叫《因为遇见你》。此后,每年都会有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献给大家。在音乐上他给自己的要求很现实,“我可能还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我想让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为了参加《我是唱作人》,他开始逼着自己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一首歌做好,我会先自己听,听完之后给别人听。我问那些专业的、不专业的朋友,你听着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吗?我把他们说的建议和意见都记下来,改一些旋律或者尾音。”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理解那首《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为什么会唱哭了自己,也打动了更多人。

对比一下不难发现,今年他写的词比以前更有张力,不再仅仅是叙述,有一些思考和强烈的自我表达。跟很多喜欢躲藏自己内心的明星不同,王源显得更阳光,他把自己的情绪暴晒在阳光下,甚至会“喊”出自己的孤独。

“有一点是没变的,我想写什么就去写什么,这是我没变的初心。变化可能是技巧方面,也许现在距离我真正要达到的目标还差得远,我还在奔跑的路上。我希望我能有够宽泛的专业知识,还有人生阅历。也许一首歌的好坏没有一个工业的界定标准,但自己会知道,用心更多的歌会更容易走进大家的内心。”

这是个偶像的时间,人们争先恐后地参加选秀,在拥有一定的人气后,漂亮的人们会把重心投向影视,王源不太一样,他年少成名,却在成年之后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给了音乐。“因为写歌的时候真的很放松,唱歌是一种抒情,可以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我现在如果听过几年前的歌,会想到那个时候在干什么,想到那个时候的画面。这么看起来,音乐其实就是算一个载体。”

今年 9 月,他将踏上自己的求学之旅。他说求学路上最重要的是面试部分,“在做音乐这条路上,我不想靠人气加持。我没说自己是谁,就聊了聊我的梦想,说我想学好音乐。”

我请他畅想下即将到来的伯克利读书之路,他说自己最想学好的就是音乐这门手艺。“就像打游戏,人家一百级有装备,我一开机没有装备,在音乐上我就相当于这样一个游戏玩家,所学的知识就是我身上的盔甲。我把它唱出去,那就是我的武器,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让更多人认可自己。”

“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问他。

“没有,做选择的时候一定会迷茫,但你总会做出选择。我一定会在权衡,因为出国读书可能会错失国内的一些工作机会。比如今天早上我感冒了,我想吃辣的,但喝粥对我身体好。”

他转了转眼睛,“其实我会选吃辣的。”说完自己哈哈哈地笑起来。“我还是会做那些看起来有点儿冒险的选择。”

哪代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是活得开心最重要了。或者说,最大限度地寻找自由,才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他给我看了他的歌单,从张惠妹到 HipHop 歌手都有。“能打动我的歌,我觉得首先是真实的。一个没有在中国生活的人,永远写不出好的中国风。一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人,去写一个多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也永远打动不了听歌的人。”

在这个没有明星隐私的世界里,他如何去平衡真实表达自己和不想被外界窥探之间的矛盾?

他的声音弱了一拍:“这样的话,其实是少了很多生活经历,所以说我最近的灵感比较枯竭,换一个思路,甚至长大一岁,都会有不一样的眼界。”但说到要不要为此体验生活,他话头短促而果断,“没啥好体验的,生活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给你的,你想要也得不到。就是这样。”

出道以来,他的成长有目共睹,世人看到的王源已经足够闪耀,从一个小男孩成为一呼百应的偶像,人气和商业上都获得了巨大成功。在家长嘴里,他是榜样,他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王源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步是怎么走下来的。

参加《我是唱作人》节目时,他说了这样一句戳心的话,“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去否定我的音乐。”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音乐不够出圈,只是粉丝喜欢。他甚至见到过,他的新歌上线了,别人一看王源,哗就划走,不听了。

“如果有一些人听过我的歌觉得不行,觉得歌词不好或者曲子不喜欢听,我都能接受。但确实有些人会觉得,只要是王源出的歌,一定不是好作品。当时我在舞台上说的那句话,说的是真心话,我希望观众能在这几分钟里面先忘记我是谁这个问题,先听我的歌,听了之后觉得好或者坏都可以,我会倾听你们的评价。”

这也是普通人看不到的硬币的另一面。

在大众汹涌的评价面前,偶像的声音反而显得苍白。“我只能尽量把作品做好,大家能听一听,能知道我并不仅仅是个流量偶像,就够了。”这也是为什么看上去乖乖的他,被人叫“刚哥”的理由:你说我不行,我就一直努力,直到我真的行。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很 。“一首歌弄不好我就得一直调。比如《我是唱作人》几首歌的最终版歌词都是最后一天才给到节目组,《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则在当天彩排的时候旋律还在改。”

这种“ ”劲儿在演戏上也有所体现。

王小帅的文艺片《地久天长》是王源最近可圈可点的作品。在柏林电影节他接受采访时曾一针见血地说:“小帅导演胆子挺大的,敢用我,我的名字出去,一般来说人家一听到王源,都会说他是个流量明星,看脸还行,估计不太会演戏,不太敢用我。”当他把这个问题抛给导演王小帅时,王小帅说:“别人说我是为了流量才用你的,那是他们的事儿。当时我看到你这个脸,就决定用你。流量明星也是人。”在王源心中,比起拿奖,导演的这番话才是他最大的功勋。

在《地久天长》里,他演了一个青春和叛逆的男孩,这和大家之前对他的形象认知有所不同。我问他这样的反差演起来会不会有点儿挑战。他摇了摇头:“其实没有障碍,尝试与自己性格不同的角色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很好的鼓励。”

“我觉得每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心里都有叛逆的一面,只是有没有被释放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叛逆,这个戏给了我一个去释放的机会。把这一面演出来,其实挺爽的。”

在采访的后半段,我们的话题也变得犀利起来,提起之前的那场抽烟风波,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点头表示应允:“可以聊的啊。”

“当时第一感觉就觉得挺抱歉的,非常对不起大家,特别是自己作为一名公众人物,给大家做了一个很不好的示范,特别对那些年纪小的粉丝影响不好。”

他在微博的道歉上则提到了,做一个更好的大人。对这件事情,他迅速收住话头,“也算是一个警醒,让自己之后更加清楚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如此一举一动皆被瞩目,年少成名的他好像已经习惯。没有隐私的世界里,人会不会变得更加孤独?对此他很坦率,“孤独是肯定,因为有时候可能做什么都会被大家放大无穷倍,但每个人都是苦的,每个人都有不被大家理解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觉得幸福的一面,也有觉得孤独无助的瞬间,这就是生命的跌宕。”

陈奕迅曾说过他很孤独的一个细节,在一次万人欢呼的个人演唱会之后,台上璀璨的灯光还没完全散去,他自己一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王源也有类似的感觉,“我以前小的时候,十几岁开生日会,开完自己打车回家。”而现在他笑着推开了这个问题,“现在公司给我配车了,哈哈。”

可能他的内心早已找到了自我排解,对目前的安逸已经非常满足。“现在我自己还挺好,毕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找了一个自己觉得还 OK 的状态。最近每天在家写歌,然后来开会,聊聊后边的事情,就还挺好。”

这种好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在自己小世界里有着最大的掌控感,“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写歌写出来就写,写不出来就不写,中午不想吃饭就不吃饭,想吃两顿就吃两顿,想吃什么随时可以点外卖。我的要求不高,现在已经心满意足,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挺自由的状态。”

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活的开心最重要。

上一次让他感到内心自由是在拍摄《地久天长》的时候,取景地在福建福州的连江县苔菉镇,这里三面环海。拍摄的一周时间,王源住在海边小镇苔菉,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着花 200 块租来的“电驴”每晚到灯塔钓鱼。

王源给我描述起了当时的场景:助理骑车载着他,俩人到海边,先放点音乐,然后把鱼饵扔下来,两个人聊聊天,嗑着瓜子。几分钟后有鱼上钩了,拉上来,是个小鱼,再扔回海里。若是碰到长时间钓不到,俩人商量一下,就走了,“你得换地儿!”等到深夜,再顶着星星哼着小曲儿带着收获的鱼骑着“电驴”回酒店,像放假一样,很舒服。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和爸爸去钓鱼的时光。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他这一段与自然和自由无限亲近的状态,眼睛里闪耀着光芒。是啊,他出道以来几乎从没有过假期。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探索和好奇,于是成了这个男孩年少时就有的梦。那时候,他理解的叛逆就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计划很多次都失败了。去年有一次,什么都准备好了,游玩的路线、酒店都看好了,临到要出发发现没办签证,就这样夭折了。他有点儿无奈,“反正不准备走了,国内又哪儿都去不了。”因为到哪里都有镜头对准他。

我让王源去幻想,比如给他三天假期,他打算怎么过。他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畅想起来,“找一个海岛,比如说早上起床,海边躺一躺,放个小音乐,然后来一个冰可乐,中午吃个小火锅,下午去玩一玩皮划艇、冲个浪,接着又躺在沙滩上,晚上燃一堆火,看看星星,最后睡觉。”

有情绪了的话,他就去打拳击。他曾在洛杉矶学了一两个月的拳击。或者去骑车,“骑车风驰电掣,谁认出来?”

“我在北京有朋友可以打篮球打羽毛球,但一个人的话我真不知道去哪儿去干吗,需要个向导,所以索性大多数一个人的时间就把自己关起来,打游戏或者是写歌。”

我想不到,王源还有一大爱好是看恐怖片,最近看了《招魂》,最大的感觉是吓不到他,“没什么能吓得到我!”哪怕是《咒怨》。看片成了一个人最好的消遣。与之相对的是他还喜欢看真实人情冷暖的电影,比如《肖申克的救赎》。

微博上,他曾发过一桌子的菜,让粉丝猜哪一道菜是他做的,不出意料,我们求证后,只有西红柿鸡蛋是他做的。他说其实那些菜他都会做,但妈妈做的菜比他好吃多了。

前段时间,他发行了新歌《滚烫的青春》,搭载的视频短片里是一群高考后将毕业的高中生打打闹闹,而关于自己滚烫的青春,“我可能有别人不一样的工作经历。”但他不认为自己比同龄人阅历更丰富,“我的工作说白了就每天三点一线:酒店、现场、工作室。”

当然那份飞扬的姿态是相似的,他们都将进入大学,进入人生崭新的阶段,去探索前路,去追求所爱。

我问到他人生态度,他几乎脱口而出“生而自由”。这是他去年演唱会的主题“ BORNFREE ”,对应的中文是八个字,“生而自由,爱而无畏”。但人都是不自由的,“哪代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是活得开心最重要了。或者说,最大限度地寻找自由,才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关于未来,王源已经有了清晰的路径。“之后的计划我不能透露,因为还在变动,但它已经在一点点成形,大的空间搭出来之后,一点点再往里面填内容。每天有一点点进步我都觉得开心,到最后呈现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满意,我不需要大家都为我叫好,大家都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就对了。”

有一个从英文 lumen 翻译而来的光学单位,叫流明,用来计算可以被人眼睛感受到的亮度。这个亮度也可以看作在我们的生命里,对自我的认知和认同,对外界新鲜世界的敏感度,是内心孜孜不休期冀捕捉到的一缕缕光亮。

对外界来说,王源已经够闪耀了,但对王源自己来说,一切还不够。但好在这个洞若观火的 18 岁男孩,这个聪慧又孤独的 18 岁男孩,他知晓光的方向所在。

采访结束是下午近 6 点的夏日傍晚,天光温暖而明亮。王源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对着手机发微信语音,“去吃点啥,我有车。”听起来是跟朋友一起约饭。这世界还是让人愉快的,毕竟结束这一天的工作时,有一顿愉快的晚餐和一桌朋友一群笑脸在等着他。

或许将来,他会养一只自己心心念念的矮脚猫,他就又多了个朋友。“要是那样,内心的孤独又会少一点点。”我祝这个简单又有点儿固执的男孩,心随所愿。

摄影:KAI Z FENG冯志凯

采访、撰文:细补 /化妆:李彬

发型:张骁 /策划:陈博

编辑、统筹:暖小团 /服装造型:孙静

助理统筹:傲寒 /服装助理:马晓阳

美术编辑:孙毅 /置景:不完美工作

灯光、场地提供:AD.GIN.STUDIO

本文由《时尚先生Esquire》原创内容,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本文为转载内容,授权事宜请联系原著作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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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硬币的两面

就像一枚硬币的双面,这位年少成名的年轻偶像承载着光芒,也承受着压力。对外界来说,王源已经够闪耀了,但对王源自己来说,一切还不够。好在这个聪慧又孤独的 18 岁男孩,他知晓光的方向所在。

文|时尚先生Esquire 

也许一首歌的好坏没有一个工业的界定标准,但自己会知道,用心更多的歌会更容易走进大家的内心。

“大家看舞台上亮吗?”在《我是唱作人》第三期的舞台上,王源这样问大家。

在一片“亮”的呼声之后,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他脸上短促的笑容一闪而逝,声音里有少见的冷峻,“但我看你们其实很黑”。观众短暂地出现了迷惘的表情。音乐响起,他安静地对着麦克风唱,“世界怎么这么安静/感觉被所有人抛弃”,这样的歌词被他一唱出,尖叫就取代了台下的迷惘。

他唱到“每天都笑着暖得像太阳/可是否是真的快乐呢”时,镜头捕捉到,有粉丝落泪,王源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当唱到最后一句“世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他一度哽咽,泪洒舞台。

这首歌叫《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作为养成系偶像,人们很容易把这首由他作词作曲的歌看作一场自我剖白。一亮一黑,也确实让人意识到视角偏差。

在他唱完这首歌的第二天, 2019 年初夏的那个早晨,这首歌迅速走红,人们争抢着分享着这首歌给自己的朋友们,或者是因为每个人都生来孤独。

这个夏天对这个男孩来说注定不同寻常,在经历了一些风波之后,坐在自己工作室会议室的王源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我们再聊起这次落泪,他竟理性得像是分析一件别人的事。“我没想到自己会哭,因为彩排的时候都没事儿,表演的时候可能有舞台和观众烘托,情绪一下子就被放大了。”

眼前的他歌词里的汹涌情绪不见了,整个人温和、内敛。他看上去是非常典型的天蝎座,整个人收着,而通过那些歌词又让人看到他内心敏感细腻,另有一番波澜壮阔。

刚刚成人一年,离 19 岁生日不足五个月的当下,这个多次提到做个“大人”的男孩,到底哪里长大了?

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人们愿意为这个 00 后的新生代偶像投去光芒,但同时,他也承受着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如何找到自我和外界的平衡,如何戴着镣铐跳舞,他冲我点了一下头,说,我不介意跟你们聊一聊风波、音乐,以及未来。

生活不给你的,你想要也得不到。

下午 4 点,初夏的阳光还在,天气不闷,有点儿微风。按照约定,这次采访将在王源的工作室里进行。这家公司的位置非常好,地处北京的繁华地带,装修却极其低调。从电梯出来,楼层的指示牌上没有我们要去的房间标识,到了门口,工作人员迎我走进去,房间里另有一番风景。

在大概能容纳七八个人的会议室落座片刻后,王源来到我面前。白T恤、短裤、白长袜、球鞋,戴着棒球帽。他低头坐下,跟工作人员说光线太亮了,随后会议室关了灯,他对我笑了一下,说您好。因为没化妆,我看到他鼻子上还有一颗调皮的青春痘。

“我最近算是休假,但没有完全放松。”他说,“我还得继续写歌呢。”

闷在家里写歌,每天醒来喝一杯冰美式,先玩玩游戏,叫一杯自己喜欢的奶茶,等到入夜就开始创作起来,这就是王源的日常状态。遇到文思泉涌时,他说半个小时就能写出来一首好歌。说到这里他笑了,调侃着说自己写了一首很厉害的歌叫《啥都没有》。

立志做 00 后音乐创作人的他,四年前开始第一次写歌,第一首歌是送给粉丝的,名叫《因为遇见你》。此后,每年都会有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献给大家。在音乐上他给自己的要求很现实,“我可能还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我想让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为了参加《我是唱作人》,他开始逼着自己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一首歌做好,我会先自己听,听完之后给别人听。我问那些专业的、不专业的朋友,你听着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吗?我把他们说的建议和意见都记下来,改一些旋律或者尾音。”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理解那首《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为什么会唱哭了自己,也打动了更多人。

对比一下不难发现,今年他写的词比以前更有张力,不再仅仅是叙述,有一些思考和强烈的自我表达。跟很多喜欢躲藏自己内心的明星不同,王源显得更阳光,他把自己的情绪暴晒在阳光下,甚至会“喊”出自己的孤独。

“有一点是没变的,我想写什么就去写什么,这是我没变的初心。变化可能是技巧方面,也许现在距离我真正要达到的目标还差得远,我还在奔跑的路上。我希望我能有够宽泛的专业知识,还有人生阅历。也许一首歌的好坏没有一个工业的界定标准,但自己会知道,用心更多的歌会更容易走进大家的内心。”

这是个偶像的时间,人们争先恐后地参加选秀,在拥有一定的人气后,漂亮的人们会把重心投向影视,王源不太一样,他年少成名,却在成年之后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给了音乐。“因为写歌的时候真的很放松,唱歌是一种抒情,可以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我现在如果听过几年前的歌,会想到那个时候在干什么,想到那个时候的画面。这么看起来,音乐其实就是算一个载体。”

今年 9 月,他将踏上自己的求学之旅。他说求学路上最重要的是面试部分,“在做音乐这条路上,我不想靠人气加持。我没说自己是谁,就聊了聊我的梦想,说我想学好音乐。”

我请他畅想下即将到来的伯克利读书之路,他说自己最想学好的就是音乐这门手艺。“就像打游戏,人家一百级有装备,我一开机没有装备,在音乐上我就相当于这样一个游戏玩家,所学的知识就是我身上的盔甲。我把它唱出去,那就是我的武器,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让更多人认可自己。”

“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问他。

“没有,做选择的时候一定会迷茫,但你总会做出选择。我一定会在权衡,因为出国读书可能会错失国内的一些工作机会。比如今天早上我感冒了,我想吃辣的,但喝粥对我身体好。”

他转了转眼睛,“其实我会选吃辣的。”说完自己哈哈哈地笑起来。“我还是会做那些看起来有点儿冒险的选择。”

哪代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是活得开心最重要了。或者说,最大限度地寻找自由,才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他给我看了他的歌单,从张惠妹到 HipHop 歌手都有。“能打动我的歌,我觉得首先是真实的。一个没有在中国生活的人,永远写不出好的中国风。一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人,去写一个多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也永远打动不了听歌的人。”

在这个没有明星隐私的世界里,他如何去平衡真实表达自己和不想被外界窥探之间的矛盾?

他的声音弱了一拍:“这样的话,其实是少了很多生活经历,所以说我最近的灵感比较枯竭,换一个思路,甚至长大一岁,都会有不一样的眼界。”但说到要不要为此体验生活,他话头短促而果断,“没啥好体验的,生活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给你的,你想要也得不到。就是这样。”

出道以来,他的成长有目共睹,世人看到的王源已经足够闪耀,从一个小男孩成为一呼百应的偶像,人气和商业上都获得了巨大成功。在家长嘴里,他是榜样,他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王源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步是怎么走下来的。

参加《我是唱作人》节目时,他说了这样一句戳心的话,“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去否定我的音乐。”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音乐不够出圈,只是粉丝喜欢。他甚至见到过,他的新歌上线了,别人一看王源,哗就划走,不听了。

“如果有一些人听过我的歌觉得不行,觉得歌词不好或者曲子不喜欢听,我都能接受。但确实有些人会觉得,只要是王源出的歌,一定不是好作品。当时我在舞台上说的那句话,说的是真心话,我希望观众能在这几分钟里面先忘记我是谁这个问题,先听我的歌,听了之后觉得好或者坏都可以,我会倾听你们的评价。”

这也是普通人看不到的硬币的另一面。

在大众汹涌的评价面前,偶像的声音反而显得苍白。“我只能尽量把作品做好,大家能听一听,能知道我并不仅仅是个流量偶像,就够了。”这也是为什么看上去乖乖的他,被人叫“刚哥”的理由:你说我不行,我就一直努力,直到我真的行。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很 。“一首歌弄不好我就得一直调。比如《我是唱作人》几首歌的最终版歌词都是最后一天才给到节目组,《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则在当天彩排的时候旋律还在改。”

这种“ ”劲儿在演戏上也有所体现。

王小帅的文艺片《地久天长》是王源最近可圈可点的作品。在柏林电影节他接受采访时曾一针见血地说:“小帅导演胆子挺大的,敢用我,我的名字出去,一般来说人家一听到王源,都会说他是个流量明星,看脸还行,估计不太会演戏,不太敢用我。”当他把这个问题抛给导演王小帅时,王小帅说:“别人说我是为了流量才用你的,那是他们的事儿。当时我看到你这个脸,就决定用你。流量明星也是人。”在王源心中,比起拿奖,导演的这番话才是他最大的功勋。

在《地久天长》里,他演了一个青春和叛逆的男孩,这和大家之前对他的形象认知有所不同。我问他这样的反差演起来会不会有点儿挑战。他摇了摇头:“其实没有障碍,尝试与自己性格不同的角色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很好的鼓励。”

“我觉得每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心里都有叛逆的一面,只是有没有被释放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叛逆,这个戏给了我一个去释放的机会。把这一面演出来,其实挺爽的。”

在采访的后半段,我们的话题也变得犀利起来,提起之前的那场抽烟风波,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点头表示应允:“可以聊的啊。”

“当时第一感觉就觉得挺抱歉的,非常对不起大家,特别是自己作为一名公众人物,给大家做了一个很不好的示范,特别对那些年纪小的粉丝影响不好。”

他在微博的道歉上则提到了,做一个更好的大人。对这件事情,他迅速收住话头,“也算是一个警醒,让自己之后更加清楚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如此一举一动皆被瞩目,年少成名的他好像已经习惯。没有隐私的世界里,人会不会变得更加孤独?对此他很坦率,“孤独是肯定,因为有时候可能做什么都会被大家放大无穷倍,但每个人都是苦的,每个人都有不被大家理解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觉得幸福的一面,也有觉得孤独无助的瞬间,这就是生命的跌宕。”

陈奕迅曾说过他很孤独的一个细节,在一次万人欢呼的个人演唱会之后,台上璀璨的灯光还没完全散去,他自己一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王源也有类似的感觉,“我以前小的时候,十几岁开生日会,开完自己打车回家。”而现在他笑着推开了这个问题,“现在公司给我配车了,哈哈。”

可能他的内心早已找到了自我排解,对目前的安逸已经非常满足。“现在我自己还挺好,毕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找了一个自己觉得还 OK 的状态。最近每天在家写歌,然后来开会,聊聊后边的事情,就还挺好。”

这种好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在自己小世界里有着最大的掌控感,“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写歌写出来就写,写不出来就不写,中午不想吃饭就不吃饭,想吃两顿就吃两顿,想吃什么随时可以点外卖。我的要求不高,现在已经心满意足,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挺自由的状态。”

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活的开心最重要。

上一次让他感到内心自由是在拍摄《地久天长》的时候,取景地在福建福州的连江县苔菉镇,这里三面环海。拍摄的一周时间,王源住在海边小镇苔菉,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着花 200 块租来的“电驴”每晚到灯塔钓鱼。

王源给我描述起了当时的场景:助理骑车载着他,俩人到海边,先放点音乐,然后把鱼饵扔下来,两个人聊聊天,嗑着瓜子。几分钟后有鱼上钩了,拉上来,是个小鱼,再扔回海里。若是碰到长时间钓不到,俩人商量一下,就走了,“你得换地儿!”等到深夜,再顶着星星哼着小曲儿带着收获的鱼骑着“电驴”回酒店,像放假一样,很舒服。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和爸爸去钓鱼的时光。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他这一段与自然和自由无限亲近的状态,眼睛里闪耀着光芒。是啊,他出道以来几乎从没有过假期。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探索和好奇,于是成了这个男孩年少时就有的梦。那时候,他理解的叛逆就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计划很多次都失败了。去年有一次,什么都准备好了,游玩的路线、酒店都看好了,临到要出发发现没办签证,就这样夭折了。他有点儿无奈,“反正不准备走了,国内又哪儿都去不了。”因为到哪里都有镜头对准他。

我让王源去幻想,比如给他三天假期,他打算怎么过。他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畅想起来,“找一个海岛,比如说早上起床,海边躺一躺,放个小音乐,然后来一个冰可乐,中午吃个小火锅,下午去玩一玩皮划艇、冲个浪,接着又躺在沙滩上,晚上燃一堆火,看看星星,最后睡觉。”

有情绪了的话,他就去打拳击。他曾在洛杉矶学了一两个月的拳击。或者去骑车,“骑车风驰电掣,谁认出来?”

“我在北京有朋友可以打篮球打羽毛球,但一个人的话我真不知道去哪儿去干吗,需要个向导,所以索性大多数一个人的时间就把自己关起来,打游戏或者是写歌。”

我想不到,王源还有一大爱好是看恐怖片,最近看了《招魂》,最大的感觉是吓不到他,“没什么能吓得到我!”哪怕是《咒怨》。看片成了一个人最好的消遣。与之相对的是他还喜欢看真实人情冷暖的电影,比如《肖申克的救赎》。

微博上,他曾发过一桌子的菜,让粉丝猜哪一道菜是他做的,不出意料,我们求证后,只有西红柿鸡蛋是他做的。他说其实那些菜他都会做,但妈妈做的菜比他好吃多了。

前段时间,他发行了新歌《滚烫的青春》,搭载的视频短片里是一群高考后将毕业的高中生打打闹闹,而关于自己滚烫的青春,“我可能有别人不一样的工作经历。”但他不认为自己比同龄人阅历更丰富,“我的工作说白了就每天三点一线:酒店、现场、工作室。”

当然那份飞扬的姿态是相似的,他们都将进入大学,进入人生崭新的阶段,去探索前路,去追求所爱。

我问到他人生态度,他几乎脱口而出“生而自由”。这是他去年演唱会的主题“ BORNFREE ”,对应的中文是八个字,“生而自由,爱而无畏”。但人都是不自由的,“哪代人都是不自由的,但是活得开心最重要了。或者说,最大限度地寻找自由,才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关于未来,王源已经有了清晰的路径。“之后的计划我不能透露,因为还在变动,但它已经在一点点成形,大的空间搭出来之后,一点点再往里面填内容。每天有一点点进步我都觉得开心,到最后呈现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满意,我不需要大家都为我叫好,大家都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就对了。”

有一个从英文 lumen 翻译而来的光学单位,叫流明,用来计算可以被人眼睛感受到的亮度。这个亮度也可以看作在我们的生命里,对自我的认知和认同,对外界新鲜世界的敏感度,是内心孜孜不休期冀捕捉到的一缕缕光亮。

对外界来说,王源已经够闪耀了,但对王源自己来说,一切还不够。但好在这个洞若观火的 18 岁男孩,这个聪慧又孤独的 18 岁男孩,他知晓光的方向所在。

采访结束是下午近 6 点的夏日傍晚,天光温暖而明亮。王源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对着手机发微信语音,“去吃点啥,我有车。”听起来是跟朋友一起约饭。这世界还是让人愉快的,毕竟结束这一天的工作时,有一顿愉快的晚餐和一桌朋友一群笑脸在等着他。

或许将来,他会养一只自己心心念念的矮脚猫,他就又多了个朋友。“要是那样,内心的孤独又会少一点点。”我祝这个简单又有点儿固执的男孩,心随所愿。

摄影:KAI Z FENG冯志凯

采访、撰文:细补 /化妆:李彬

发型:张骁 /策划:陈博

编辑、统筹:暖小团 /服装造型:孙静

助理统筹:傲寒 /服装助理:马晓阳

美术编辑:孙毅 /置景:不完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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