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梁宙  实习记者 | 郁娟

“哐当”“哐当”，两声巨响从深圳市罗湖区南湖街道渔邨社区和平新居单身公寓楼地下传出来，并伴随着摇晃和下沉的感觉，这已是2019年8月28日上午第二次出现相似的情况。

几乎每个听到巨响的人都意识到此现象非比寻常。社区工作站和物业公司立刻疏散商户与住户，148户约800余人被疏散后，和平新居单身公寓楼轰然坍塌。

据深圳市罗湖区委宣传部当日通报，8月28日11时20分许，渔邨社区和平新居单身公寓楼发生沉降倾斜，事发前社区工作站已发现地下异响并撤离疏散居民，目前无人员伤亡。

对于事发地附近的居民而言，从第二次巨响传出到单身公寓楼倒塌的这半个小时，是他们事后感到胆战心惊的半个小时。

事发前的和平新居单身公寓楼上的住客已很少。二十年多前，和平新居建成，至今楼龄已较长，去年年底，由于单身公寓楼要进行改造，整栋楼的住客基本都搬走了，除了一楼作为菜市场使用，楼上只留下物业管理处的员工在居住，陈浩就是其中之一。

上午9点半左右，第一声巨响传出，陈浩正在单身公寓楼上睡觉，他前一天晚上上夜班，白天正是他的休息时间。巨响传出后，随之而来的是摇晃和下沉的感觉，陈浩连上衣也顾不及穿，便从楼上跑了下来，并将此情况报告给他的领导。

很快，社区工作站、物业管理方深圳市国贸物业公司以及附近春风隧道项目部工作人员都赶到了现场查看情况，社区要求物业管理公司做好居民住户的解释工作，并关注楼栋的后续情况。

一个半小时后，和平新居单身公寓楼地下再次发出两声巨响，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强烈，并且公寓楼伴随着左右摇晃和下沉的感觉。“那一次，我们彻底感觉到不对劲了，大家都想着赶紧下楼再看是什么情况，于是单身公寓里的十几个人都开始往下跑。”陈浩说。

社区工作站和物业公司在现场拉好警戒线，并通知路边停放车辆驶离现场。

上午11时正是居民们买菜做饭的时间，据陈浩回忆，其时单身公寓楼下的菜市场至少有一百多人，仅菜摊子就有几十个，还有很多买菜的居民。“我们高声喊‘大家快跑，楼要塌了’，买菜的居民很快就走了，一些卖菜的人却舍不得菜，最后都在劝说下离开了。”

陈浩用“惊险”二字来形容疏散居民的过程。疏散完市场的人员后，陈浩和其他工作人员开始一户户地疏散单身公寓楼附近其他楼栋的住户。

“疏散完三五分钟，单身公寓楼便‘呼腾’一下倾斜坍塌。”他说，后来有一户人家说家里的煤气罐没关，还在煮着东西，他又跑上7楼帮忙把煤气罐关了再跑下来。

单身公寓楼倾斜坍塌后，尘土一下子弥漫在空中，周边居民都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惊。事发时，在单身公寓楼附近的海关宿舍，一位70多岁的老居民刘伯光正躺在家中沙发上，单身公寓楼坍塌带来的震动让他有种突然“向前一冲”的感觉，“身子直直向前滑动了一截距离”。

“那时候心里很怕，因为塌方的楼栋如果再往这边倒，一栋倒了二栋会倒塌，二栋倒了三栋也会倒塌。”刘伯光说。

住在单身公寓楼附近的居民王虹也感觉到后怕，她想起女儿在上周还曾问过她，“有没有感觉到好像在地震，摇得很明显”，当时她不以为然，直到28日上午坍塌发生，正在炒四季豆的王虹连锅铲都丢了，直接跑下楼，身上只有50元钱。

后来，儿女问王虹家里有没有贵重物品没带出来，她对儿女说，“什么都不要了，人出来就行”。

由于单身公寓楼侧倒在另一栋房屋旁，周边的房屋也有不同程度受损。界面新闻记者在周边的楼栋走访时发现，不少房屋都大门打开，据居民介绍，很多人在跑下楼的时候，都来不及关门。

单身公寓楼坍塌后，罗湖区人民政府将滨河中学初中部、罗湖小学等地设为临时避险场所，并提醒居民不要回楼取物和居住，南湖街道办也在船步街路口设立了应急便民服务点，让被疏散的居民进行登记，为他们安排住宿等。

当日下午4时，深圳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微信公号发布通报称，经消防、住建等部门多次探测及街道社区排查，截至下午16时，未发现有人员伤亡情况。转移疏散人员均已得到安置。

对于此次事故，不少居民提及居民楼坍塌可能与和平新居地下已经施工完毕的深圳地铁9号线、正在施工的春风隧道，以及事发楼栋地下存在暗渠有关。

陈浩称，和平新居地下有暗渠，深圳地铁9号线也穿过事发地底下，而路径大致与9号线类似的春风隧道也在附近施工，可能影响了地基的承重度。有多位居民想起，去年船步街附近的道路曾发生过塌陷事故，也有居民反映，此前和单身公寓楼同排的一些楼房曾出现房屋开裂的现象。

罗湖政府在线信息显示，2014年9月10日晚，船步街和平新居后侧突然发生地面塌陷事故。经勘查，塌陷主要原因是受周边地铁施工影响，塌陷路面形成一个面积约10平方米，深约1米的陷坑。2016年11月15日，中建五局负责人曾前往和平新居管理处，与管理处负责人共同商讨因修建地铁9号线梅林线造成和平新居楼体出现的裂缝及地面轻微下陷等安全隐患进行维修方案的商讨。

居民提及的春风隧道是深圳市“东进战略”重点交通项目之一，工程西起滨河大道上步立交东侧，自西向东布线，止于北斗路东侧归入沿河南路。路线全长5.08千米，其中盾构隧道段长3.6千米，是深圳市首条采用盾构施工的市政公路隧道，也是国内目前在建直径最大的盾构隧道项目。

据南方网报道，2019年8月13日上午，深圳春风隧道正式进入盾构掘进施工阶段。项目工作人员表示，该项目工程规模大，施工环境极其复杂，“特别是在城市核心区建设超大直径隧道，就像是要在心脏部位做一次‘大手术’，需要避开隧道沿线的地铁、铁路、河流以及高层建筑等。”

8月28日下午，南湖街道办工作人员对界面新闻表示，对于事故原因是否与春风隧道及地铁建设有关，目前并不了解。罗湖区应急管理局局长左志亮在事发现场对界面新闻等媒体表示，楼宇沉降倾斜的原因以专家组鉴定结果为准，附近地铁9号线是否停运也将视此而定。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春风隧道工程有关负责人在事发后表示，当时隧道工程尚未施工，施工处距离事发点有近一公里距离。

8月28日23时25分，罗湖区区委宣传部微博发布通报称，专家组初步认为该建筑采用沉管灌注桩基础，属于摩擦桩型，且建筑下方有暗渠，由于房屋基底土层较差，在暗渠水流常年作用下造成桩周水土流失和桩身腐蚀，最终造成桩基础发生脆性破坏，导致楼体局部倾斜下沉。

(文中陈浩、刘伯光、王虹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