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脉脉数据研究院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十点。

城市24小时运营， 7点太早，12点太深，10点刚好。忙碌未完，深夜未满。

晚上10点，忙于996的互联网奋斗者们陆续回家，或者其实仍在加班。网约车数据显示，北京的下班高峰期10点结束，各购物商圈，也开始迎来归去高峰。

晚上10点，酒吧夜店开始笑迎各方来宾。商务休闲是个方便转场的穿搭，让人忘了自己是在生活，还是在工作。有的卡座订位到10点便不再保留，有人便会在这时充当占座的角色，为众人，也为自己，在名利场里留得一个位置。

趁着夜色，脉脉与大家聊聊。

摩登时代

十点，27岁的小彤正跟几个朋友窝在酒吧的沙发里聊天。

这间酒吧开在距离三里屯还有三里的地方，周围除了小区只有一所中学。理论上不是个开酒吧的好地方，这个不合群的酒吧叫“熬液”，有着一群自己的拥趸，小彤就是其中一个。

手机突然亮了，老板又在群里说话了。

十分钟不到，小彤就改好了，但她把电脑抱在手里，丝毫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改好了吗？”

“恩，改好了，但是还没发。”

“为什么怎么不发？”

“你看看，年轻了不是。五分钟就发过去，回复的太快，显得不用心。当然也不能回复的太慢，回复的太慢显得不专业。现在这个时间，长短就正合适，合理把握这个尺度，就叫工作经验，懂不。”

小彤按下发送。还没聊上两句，手机屏又亮了。

闺蜜瞄了一眼：“你们老板说今天先这样，明天再说吧。“

“那也得回复一句。你说要不要回复一个喳？“

“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复一个ok，专业中不失活泼！“

交谈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酒吧老板好像特别喜欢卓别林，四周墙上有不少卓别林的经典电影海报。小彤对面就有一张《摩登时代》的海报，卓别林扮演的流水线工人，跨坐在一个巨大的齿轮上。

每个抱着电脑坐在灯红酒绿中人，欢迎进入摩登时代。

“来，下一位！”

“来，侧个身。”

个子不高，身材微胖，手臂粗壮，只穿着一套内衣的叶红正在卖力的为一个刚下班的姑娘搓澡，后面还有四个人“嗷嗷待哺”。

阴暗的环境，你很难从她的脸上寻找到真实的年龄。甚至可能不比这年轻姑娘大太多。

叶红是个老北漂，7年间她一直在某洗浴中心当搓澡技师。从上午10点到凌晨1点，她都待在一个狭小潮湿的密闭空间里。几乎全年无休。

她没有关注过互联网人对加班的抗议。叶红十几个小时的上班时间，这是开始上班那天就这么排定了的。

“趴着。小心点。”

叶红北漂7年，也7年没有回家过年。“春节正是忙的时候，走不开的。”

与众多北漂无异，这么努力的原因是为了给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攒钱。尽管，她每服务一位顾客只有几块钱的提成。

谈到这些时，叶红的语气很轻松，从中探不到什么情绪。没有与家人分开生活的无奈，也没有苦苦工作的自我感动。

她只是在专心的为客人搓澡按摩，再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

“姑娘，好了。来，下一位。”叶红用洪亮的嗓音喊道。面带笑容的等待下一位顾客。

北京夜十点，距离叶红下班还要很久。城市夜晚的喧闹与她无关，这是她的人生第二场。老家和还在老家念书的孩子，才是她的人生主场。

“要是白天，你上车就发现了。”

“不喜欢别人叫我吕师傅，显老气。”

接上乘客，时间刚好十点。老吕并不老，三十出头，山西人，来北京开网约车不到一年。

年龄不大，但老吕经历过的事，比一般人多不少。

高中毕业跑到南方打工，老吕兜兜转转去了不少地方，最后落脚在广州，在一个汽车改装厂工作，“勉强也算是个技术工。”

老吕确实是个技术工，他口中的改装可不是改个排气、换个避震这么简单，而是给车辆安装防护装甲，“主要给军队、政府的安保部门的车改装。”

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不少，要不出了点意外，可能现在老吕还在广州。

“呼一下就烧过来，正面都烧没了。”

一次操作中，老吕身边的可燃气体发生泄漏，迸溅的火星将气体点燃，火焰直接把他整个人吞噬了。

老吕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大面积植皮。因为抢救及时，老吕脸上恢复的还比较好，但疤痕也非常明显。“现在是天黑，你看不清我，要是白天，你上车就发现了。”

老吕说自己身上的疤更明显更多，所以现在不论是多热的天，老吕都是长裤长袖，“也怕别人看着难受”。

之前有过客户投诉，虽然平台挺公道，但老吕还是默默找了倒班司机。现在老吕这辆车两个人开，他是从晚上6点到早上6点。

下车前，我小心翼翼地问：“能给您拍一张照片吗？”

老吕大手一挥：“后排照吧，我也不好看，就不露脸了。”

北京夜十点，人少了，老吕却活得更从容了。

大多数人的第二场，是老吕的人生主场。

“曲终人不散”

“10点就不能唱了，再唱扰民了”

一曲终了，潘臣低头看看表，10点过1分。跟台下的听众道别后，他开始招呼GUS乐团的团员们收拾东西。

每周二晚上，潘臣和他的GUS乐团都会在西直门枫蓝国际外的广场上唱歌。虽然场地简陋，但在他看来，这已经很好了。

GUS刚成立时，潘臣只有一把尤克里里和一个移动小音箱，就坐在石景山小区公园外路灯下的音箱上，他开始了GUS的第一场演出。听众，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和围着公园跑步的居民。

后来陆续加入几个伙伴，GUS乐团把演出场地挪到了西直门，准确来说是西直门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里。

“白天晚上，我是两个人。” 潘臣说，GUS乐团的成员有十几人，但全是兼职。

潘臣白天是某公司的中层，副团长张羽偲（si）是调音师，主唱徐伯轩是公司白领，键盘手范添是老师。每个周二下班，潘臣开车把乐团要用的东西都运到场地，再简单把演唱的场地与听众坐的地方隔绝开。做完这些，潘臣就准备准备今天的歌，等着团员们陆续到来。

8点一到，这片广场的时间就属于GUS了。

“温暖自己，温暖别人，就够了”

团员们把收拾的好东西，码放到潘臣车上，又找到一个夜宵的摊子，坐下来，吃口喝点。

有的时候，他们也会邀请几个“铁粉”一起。

GUS有一批“铁粉”，因为各种原因喜欢上GUS，其中有一个姑娘叫小路。那一段时间，小路父母双双重病，男友因为不愿意承受这样的负担，选择了离开。

遇到GUS那天，小路加班到深夜，遇到大雨又没带伞，一边哭一边往地铁站跑。不记得是哪句歌词触动了小路，从那天开始，小路每周二都会到，从地道到枫蓝国际广场，从父母病重到痊愈，到后来自己也找到新男友，牵手领证。

北京夜十点，这是GUS的第二场，也帮路过的人，开启了第二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