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职问 F

在医院复诊的时候，cc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医院微微昏暗的长廊总是人满为患，而窗户外的爬山虎已经蔓延成绿油油一墙的生机盎然。也只有在医院的时候才真切地发现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大家其实都还挺脆弱的，毕竟生老病死，皆各有不易。

和蔼的老医生问cc，最近睡得好吗？吃得好吗？听到cc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满脸褶子地笑了起来，小姑娘恢复得很不错啊。

我不是小姑娘了咧。离开医院的时候，cc想起来，今天是她离开四大的第180天。

工科生急转弯去四大

Cc是个不折不扣的工科生，大学念的资源循环，代表性工种就是现在站在五彩斑斓的垃圾桶前一本正经地问来人“你是什么垃圾”的朋友们。

起初cc的一颗真心还是托付给了这个学科的。后来cc就跟着导师做砷污染处理的课题。有一天，cc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后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开始眩晕。

于是cc惊慌失措地拉着室友一个个问：我不会是合成了三氧化二砷然后中毒了吧？

室友们集体翻了cc一个大白眼：你清醒点朋友，你以为砒霜是那么容易合成的吗？后来室友们出于友爱还是众筹给cc买了一大盒牛奶，美其名曰给cc解毒。

你们欺负我读书少，牛奶只能沉淀重金属好吗？Cc悲愤地躺在床上。

后来事实证明cc只是中暑了而已。

不过自此以后，cc的职业目标就成了要当一个职场丽人，于是cc就重拾了当年进入四大的理想。

从笔试到经理面试，一切都很顺利，最后到了合伙人面试。Cc这天恰巧感冒头晕，问了面试的合伙人W三次"pardon？"。Cc心想，完了这面试肯定是要挂了。

于是cc发了一封Email给W，大意是：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的时间她不要工资，三个月之后再看去留。

W大概被cc的傻气感动了，便答应了。Cc是个有江湖道义的人，就差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你选我肯定不会错的。

所以后来cc为了表达她的真诚，一次性把CPA的五门科目给考完了，剩了一门经济法最后没考是觉得太Aggressive不太好。

那时候cc想象着自己踩着高跟鞋，拖着行李箱，人模人样地走进那些被大家仰望的豪华璀璨CBD，眼睛里都是光芒。

在四大的岁月

到了事务所之后，cc很快就发现自己太过于天真，毕竟忙季加起班来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精力穿高跟鞋。

W调去了别的城市当合伙人，偶尔回来的时候还会找cc，亲力亲为地教她一些东西。

在四大的日子忙碌而充实，cc发现来了之后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这里到处都是聪明人，这里也到处都是努力的人，毕竟四大升grade的名额就那么几个,要到金字塔顶端只有持续不停地努力，稍作停留便有可能落后。

忙碌又波澜不惊地度过一年之后，会有经理来问cc这个小朋友是不是很好用，cc想着自己还是挺对得起W的。

后来cc被调去做一个IPO项目，去之前cc问茶几要不要把底稿都熟悉一下。茶几说你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来了可能就没得睡了。

Cc做这个IPO做了半年，期间崩溃大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做应收账款账龄分析，客户给的资料基本逻辑都不对，cc在酒店加班到半夜还是做不出来。凌晨一点的时候，她打电话给闺蜜，嚎啕大哭了十分钟。哭完后cc洗了把脸，到凌晨三点的时侯终于把底稿做完了。

哭归哭，哭完工作还是得做。

后来的一次，在塞上已经呆了两个月的team订好了当天下午的飞机回所里。起飞前三小时，经理突然打电话来Q。那是一个已经交了一个星期的工作，经理说得按照要求改好给客户。离飞机起飞前两小时，cc还没改好。

北京的交通堵得厉害，再不走的话大家都得赶不上飞机。自己如果回不去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拖别人后腿是万万不能的，cc觉得自己太差劲了，于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又很没出息地哭了。

北京的冬天很冷，太阳照在中关村光秃秃的树杈上也感觉冷冰冰的。司机大哥给cc递过来一瓶水，带着一股东北大茬子味的口音：哭啥，工作不行就再找呗。

Team的同事并非冷血，只是每个人的workload都很重，每天被各方催着交底稿和资料已经自顾不暇。

和cc一起住的女孩子在双十一那天是凌晨六点睡的，因为东西实在是做不出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她抱着cc哭了很久，边哭边问cc：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怀孕的茶几被经理Q到凌晨两点，而她的预产期是四天后。

那段日子太艰难了，休息的时候cc望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拥挤车流，突然就开始沮丧了，那是一种强烈的落差感，一种被推着急速向前跑的狼狈感。

收到男朋友的分手短信的时候，cc在跟着客户去访谈。翻开微信，cc才发现两天前男朋友发的消息自己忘记回他了。

来不及回消息，同行的律师和券商已经在喊她了。等cc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cc发消息问男朋友：可以再聊一聊吗？

过了五分钟，男孩子回消息说：不用了吧，你好好照顾自己。

男朋友没了，但是工作还要继续。

IPO的进程推进得极缓慢，大家每天都忙碌得没有自我，项目却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cc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根被拉超了弹性限度的弹簧。

糟糕的是，cc开始失眠，每天经历高强度的工作之后，cc反而整夜睡不着觉。当医生的朋友嘱咐cc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并且给cc介绍了精神科的医生。

检查结果是轻度抑郁。

朋友小心翼翼的问cc，你要不要停下来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方向。

第一个梦想谢幕的地方

Cc交了辞职信后，项目的合伙人J打了一个电话给cc。传说J曾经有因为手底下的经理工作没做好，而直接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向办公室门的壮举，cc接电话的时候还是稍微犹豫了下。

但是出乎意料的，J对cc说：之前是我没有把握好节奏，人不能走入绝望，你们太辛苦了，我会改变工作节奏，你要不要再考虑继续留下来。

Cc婉拒了，在事务所的最后一天，恰好是开春晚宴，cc被抽中上台发言。

Cc站在台上，明晃晃的灯光倾泻下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哽咽的语调：今天是我的last day，这里曾经是我最想来的地方，如今却不得不离开，感激这段时光和大家。

台下掌声响起，是梦想谢幕的声音。

尾声

Cc离开后的一个月，原本七个人的team又走了三个同事，项目组迅速补充了人员。说起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一刻不停地向前流动，少了谁都可以。

Cc是情真意切地感激，其实cc的故事，是每一个四大人都经历过的艰辛时光。随便在公司大楼下拦住一个四大人，他都可以给你讲许多他在四大所经历的艰难。

而那些痛哭的人生片段，急速奔跑的时光，披着星光夜归的路途，都不会白白浪费，它们融入四大人的骨血之中，不管之后奔向何方，这些灵魂都将变得更强大。

人生最重要的不过就是机遇和选择。而职业生涯的选择无关对错，只有适不适合。

而cc在做了workand life balance的伪命题之后，做出了适合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