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的将来,每三个日本人当中就有一个是65岁以上的老人。现在,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日本1.27亿总人口的26%还多,并且这一数字可能在2050年时达到40%。
日本人口老龄化的问题会被描述为“人口定时炸弹”(demographic time bomb)。日本政府一份报告描述说,按照目前人口衰减的速度,到3000年时将只剩下500个日本人。
2014年,日本女性的平均寿命达到86.83岁,男性平均寿命80.5岁。其中女性寿命连续三年全球领先,而男性寿命位列世界第三。这主要得益于以鱼类为主的低脂肪饮食和健康生活习惯,以及日本发达的科学技术。今年4月1日去世的117岁日本长者大川贞绪(Misao Okawa)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定为全世界最长寿的人。
《日本时报》(Japan Times)本周报道说,日本政府正在考虑缩减一项向百岁老人赠礼的计划。日本有着深厚的尊敬老人的传统。自1963年以来,首相每年都会在9月15日“敬老节”向每位年满百岁的老人赠送一个银质酒碗。随着百岁老人人数迅速增加,单价8000日元(约合人民币417元)的酒碗成为政府沉重的财政负担。2014年,这项开支总共达到2.6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355万元)。

上一财年,日本有29357名老年人年满百岁。而在半个世纪前启动这个项目时,首相只需要送出153个银酒碗。按照政府的预计,2018年年满百岁的老人将达到3.9万人。迫于压力,政府今年不得不考虑更便宜的礼品。
超高的老年人比重带来的巨大负担远不止这些酒碗的价钱。日本政府2014年的负债率(债务占GDP之比)大约为240%。据《纽约时报》报道,老年人社会保障、医疗和护理支出占到了日本全国预算的33%,比其他任何一项都多。相比之下,国防开支占比略高于5%。
日本财务大臣麻生太郎(Taro Aso)2013年曾说,当他得知日本老年人的医疗费用是由政府承担时,他感觉“越来越糟”。他说:“要解决这个问题,除非让老人们‘快点死’。”讽刺的是,语出惊人的麻生太郎说这些话时也已经72岁了。
早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日本政府就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老龄化问题,并着手建立养老院和培训家庭帮佣。上世纪70年代,日本退休人员福利增加了一倍多,一个事实上免费的医疗体系得以建立。1990年,日本实行了“黄金计划”(Gold Plan),扩大了长期医疗服务。
十年之后,政府开始犯愁如何为此埋单,并为长期医疗实施了强制保险制度。所有40岁以上的人都必须参保。当时医疗体系中另外50%的资金来自税收支持,在经济情况调查的基础上实行共同支付。但即便在那时,财政问题就已经显露无遗,政府不得不开始削减公共医疗规模。

日本超多的老龄人口也正在引发新的社会问题。据BBC报道,今年上半年日本老年人犯罪数首次超过青少年。警方上半年对2.3万名65岁以上老人采取了行动,而违法的14至19岁青少年不到两万名。
这些老年犯罪行为的动机令人颇为意外。虽然日本全国有着较低的犯罪率,但调查发现,老年罪犯更乐于在监狱中享受“舒适生活”。
据彭博新闻社报道,日本将近五分之一的狱中犯人超过60岁,并且很多老人存在健康问题。然而,许多老年人服刑都是因为轻微罪行,比如商店行窃。按照日本法律,多次商店行窃最高可被判5年监禁。因此,一个偷盗8.3美元(约合人民币53元)便当午餐盒的窃贼可能最多花掉国家13.416万美元(约合86万元)。狱警杉良太郎(Ryotaro Sugi)说,一些监狱正在变成集中养老院。
而日本共同社曾于2009年援引东京警方的一份研究报告说,老年人进行商店行窃可能是由于孤独感和孤立感。东京警视厅的统计显示,接受调查的204名65岁以上商店行窃者中,24%的人将孤独作为作案原因,8%认为缺乏生活动力,7%则称犯罪源于挫败感。这些行窃者中,50%的人独自生活,53%的人说他们没有任何朋友。
令日本老人感到痛苦的还有贫困。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测算,日本目前的贫困率是16.1%,这比身处经济危机的希腊(12.7%)还要高。按照OECD的标准,贫困状态是指家庭收入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具体到日本,贫困线为家庭年收入122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34万元)。日本老年群体的贫困率则是全球第二高的20%,仅次于美国。《日本时报》的文章说,71岁的Haruo Hayashizaki今年6月在新干线列车上自焚身亡,该事件是日本老年人处境艰难的写照。
《金融时报》的戴维·皮林( David Pilling) 说,日本人的退休年龄在上世纪80年代还是55岁,如今已被延长到65岁(无疑还会再延长)。但实际的情况是,日本人平均退休年龄在65-70岁之间,比OECD的平均水平晚三到四年。
他说,在日本的年功序列制(seniority system)中,薪酬是随着年龄而非能力增长的。许多日本人为回避这种死板的制度开始了第二职业。一些专业人士继续赚取不错的薪水,另一些人则做起了更卑微、薪水也不那么高的工作。比如,在公园清扫落叶、在超市码货或者在建筑工地执勤。经常可以看到,70多岁的老人在东京拥挤的地铁里担任车站服务员,或是在繁忙的餐馆里煎肉片。
不过,老年人群体依然对日本政治决策发挥着重要影响力。
一方面,近年来内阁成员有不少年长者。最直接的例子是,前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 (Yasuhiro Nakasone) 被迫退出政坛时已经85岁。
另一方面,老年选民对决策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当首相安倍晋三最近强行推进可能令日本卷入战争的国防法案时,他在养老金领取者中的支持率是最低的。根据《朝日新闻》进行的调查,只有19%的养老金领取者赞同安倍的法案。一个重要原因是,一部分老年人对于二战有着直接的记忆。对于老一代日本人而言,和平主义是国家身份的一部分、是国家稳定和战后繁荣的保证。脱离和平主义会危及日本所取得的成就和未来的前景。
《纽约时报》认为,安倍没能成功地阐明其政策的价值,以及他所谓的“先发制人和平主义”(proactive pacifism)的必要性。其原因明显是他低估了人口结构的影响,又高估了自己在老年人当中的受欢迎程度。
不过,3000万日本老年人,更期待的是决策者改善自己的生活,毕竟,他们不想在监狱里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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