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乐 冀欣

家族信托涉诉，只是时间问题。

信托公司对家族信托业务涉诉的容忍度较低，这与其对业务本身的认识，包括管理层、风控的理念有很大的关系。家族信托是一种法律工具，它随时有可能面临诉讼，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但是，国内社会公众普遍难以客观看待涉诉问题，信托公司需要重视涉诉风险，防止其带来的声誉风险。

常见的涉诉风险

家庭纠纷问题，来自继承人的挑战。对于有多次婚姻、多子女等关系复杂的家庭，且委托人有一些较为私密隐蔽的诉求，可通过家族信托架构设计予以满足。但家族信托并不能成为解决家族纷争、维系家族感情的纽带，如存在分配不公或争议等情形，将会引发继承人对家族信托的挑战。

共有财产问题，来自配偶的挑战。信托公司必须搞清楚，委托人用于设立信托的财产，究竟是个人财产还是夫妻共同财产。在特殊情况下，委托人可能会隐瞒其配偶设立信托。若信托公司未对资金来源做详细尽调，且配偶未出具同意函，存在配偶发起挑战的风险。

债务纠纷问题，来自债权人的挑战。首先，委托人设立家族信托时，未主动告知债权人，且损害到债权人利益的，债权人有权申请人民法院撤销该信托；其次，如委托人本人直接作为受益人，且受益人不能清偿到期债务的，其信托受益权可以用于清偿债务。存在上述两方面情形，对信托公司来说都非常不利。

财产来源问题，信托无效的风险。委托人设立家族信托的财产必须具有合法性，受托人对信托财产来源的合法性进行审核，确保信托财产设立的有效性。如委托人财产属于不可用于设立家族信托财产的类型，包括非法的财产、不存在的财产、权属不清的财产、未经批准的限制流通的财产等，则家族信托面临无效或被撤销的风险。

反洗钱问题，合规性的挑战。家族信托因单一业务规模较大、受益人安排灵活、投资结构安排复杂的特点，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作为洗钱工具，达到隐匿洗钱者真实身份、掩盖违法资金来源的目的。信托公司要履行尽调责任，不应忽视反洗钱审查，并进行前瞻性的研判和分析。

未来家族信托涉诉的案例会越来越多，只有总结经验做好防控，才能从容应对各种极端情况。

那么，如何控制家族信托的业务风险？

风控基本靠“函”

这是非常无奈的选择。

目前我国还未建立起财产公开制度，信息透明度低。对委托人财产来源和债务尽调，既无财务报表也无会计凭证，难于登天。司法机关执行起来都很困难，信托机构更不具备这种能力。信托公司仅能通过央行征信系统、最高法院被执行人系统、委托人关联企业等方式查询，来辅助尽调。

因此，最后一道风控防线，就是委托人出具承诺函，包括配偶同意函、委托人声明与保证函、受益人关系说明函等。

即便，委托人出具承诺函，受托人并不能万事大吉。

首先，财产来源方面，要做合理性预判。例如，片面只关注债务隔离和资产保全的客户，可能存在债务纠纷和财产来源问题；配偶不签同意函的客户，可能存在非个人财产的问题；公务员群体的客户，按正常收入水平，达到家族信托设立门槛的概率较小。

其次，委托人出具个人财产的申明函，表示设立信托不影响其已有债务的偿还。同时，委托人需出具相应的财产证明，证明信托财产为婚前财产或个人财产，保证信托财产的合法性。仅靠委托人一张申明函，一旦涉诉面临的风险就非常大。

再次，出具受益人关系说明函，明确受益人和委托人的关系。如果是近亲属，出具相关证明即可。但如果无血缘关系，则需要考虑是否可能涉及洗钱和非法转移资产等问题，防范此类情形的潜在风险。

家族信托模拟运行

完成信托架构的搭建之后，通过模拟所有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来判断信托架构是否经得起推敲。

第一，重要制度的安排。

首先，重要权利的实施主体应安排轮转制度，在信托合同中明确从第一顺位到最后顺位的轮转制度，保障连续性。家族信托权利轮转的衔接分割点，需要充分考虑到身故、失联、昏迷等极端情形，避免造成纠纷。

其次，重要权力的实施主体应安排通知制度，通过设置紧急联系人，保障受托人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通知。如果经紧急联系人确认，投资指令人已无法出具指令，便可以联系下一顺位的指定人来执行指令。

再次，酌情设置生存验证机制，可降低错误分配的可能性，也可避免因伪造委托人重要指令函件，干预家族信托运行。

最后，考虑受托人信息滞后可能性，而且滞后性的存在是肯定的，受托人可设置相应的免责条款。

第二，复杂家庭关系的演练。

复杂的血缘、姻缘关系，蕴含不同的家庭矛盾，这些矛盾都会传导到家族信托的运行中。管理复杂的家庭关系，有以下经验可供参考。

同一家族信托架构下，受益人之间信息隔离，容易产生纠纷影响信托的运行，可尝试拆分成单独信托。“全体受益人达成一致”的规则，可改为“代表制度”，来完成重要节点表决权的实施。明显存在子女分配不公的情形，可设置合理的监察人方案，处理受益人之间的矛盾。提前设置受益人变更的条款，解决委托人对未来发生婚变的担忧。

第三，管理极端情形的预案。

投资指令人发生特殊情形怎么办？受益人放弃受益权后反悔怎么办？受益人失联了怎么办？最后两名受益人同时身故怎么办？

信托架构应该充分考虑长周期管理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极端情形，避免后续受托人事务执行困难及纠纷的产生。

第四，资金流动性的安排。

家族信托财产配置的期限和流动性，要求产品的期限结构更为多样，既要具备较好流动性的现金管理类产品，又要有中长期的固定收益类产品、权益投资产品等，从而平衡风险、收益和流动性的关系。

但家族信托实际运行期间，涉及定期向受益人进行分配、定期再投资，缴纳续期保费、信托公司管理费、审计费等日常费用的支付。这些支付资金的容错度比较低，如信托账户资金管理的流动性出问题，受托人要承担首要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