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郑超前

“希望五年以后，来杭州开（电竞）发布会的大部分都是本土企业。”

时任阿里体育事业部总经理的王冠，曾在2017年杭州电竞数娱小镇启动仪式上说了这番话。这代表了他对中国电子竞技未来的期许，也是对当下电竞现状的一种担忧。

根据伽马数据发布的《2019中国电竞产业趋势报告》，中国电竞产业2019年市场规模将超千亿，游戏产品的收入占比超过了90%，而直播、赛事、俱乐部等其他收入不足10%。

依托游戏收入壮大声势的电竞产业，背后的发展远不如表面那样光鲜亮丽。

“倒三角”的产业形态

王冠在电子竞技行业已经从业十七年。他于2007年加入上海文广担任部门总监；2014年担任上海游戏风云频道副总经理；2015年加入阿里体育，任电子体育事业部总经理；2016年创立世界电子竞技运动会（简称WESG）；2017年推动阿里体育成为亚奥理事会战略合作伙伴，推进电子竞技进入亚运会；2019年与上海教育服务园区共同发起研究电竞行业职业技能，并再次创业与上海杨浦科创集团合作，打造文化IP体验空间PITAYA BOX落地创智汇。

“中国的电子竞技现在正处于一个‘倒三角’的状态，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王冠在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说道，他目前的身份是一家创业公司焱龙文化的创始人兼CEO。

他将整个电竞产业分为三层，上层的游戏产品、赛事IP，中层的服务商和下层的从业人员。

在国内，处于“倒三角”头部的大型赛事已经覆盖了大量的用户群体。根据伽马数据发布的《2019中国电竞产业趋势报告》，2018年，中国电子竞技用户规模已经达到了4.28亿人。

拥有了如此庞大的用户基础后，中层服务商成为整个产业打造落地服务最为关键的部分。

“头部的赛事刺激了游戏产品的收入，但这种收入对当地城市的发展贡献并不大。”王冠解释道，产业的发展需要政府与企业在当地打造相关的服务链，引入上层的流量，并将其转化为实际落在当地的经济价值，从而创造出更多依托于电竞的消费产业链。

“如果头部IP做得好，那围绕IP所带来的中层服务商的规模应该比上层更大，这样行业才能发展的更加繁荣。”他说道。

但事实并非如此。

无论是《英雄联盟》LPL职业联赛还是《王者荣耀》KPL职业联赛，都只是北京、成都、武汉等少数城市推广了俱乐部的落地计划，并且依旧在探索适合流量变现的商业模式，而之前概念火热的电竞小镇因缺乏内容与实际落地产业支持，已不再广泛宣传。

这意味着，电子竞技的地域化发展依旧受到了各种条件的限制。“如果电竞产业的发展真如表面上那么繁荣，那中层的服务商应该遍布全国各个城市，服务于当地的人群和市场。”王冠表示。

他还强调，现有大部分服务商服务的都是产业端企业，比如腾讯、网易等产品公司，但产业想要在当地发展就需要有人组织、引导城市用户形成社交活动，进而形成有助于城市发展的消费产业。比如，各地网吧联赛带动的上网消费、专业电竞装备形成的产品消费等。

可惜的是，目前国内头部的中层服务商大部分集中在上海，例如VSPN、香蕉计划、ImbaTV等公司，但这些厂商的工作重心都是在打造《王者荣耀》、《英雄联盟》、Dota2、《和平精英》等头部产品的赛事。“尽管这些服务商能够通过精良的内容制作很好地刺激属于产品的游戏用户，但却很难积累属于自己的电子竞技行业用户。”王冠说道。

这种制约来自于更下层从业人员的稀缺。

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电子竞技运营师和电子竞技员就业景气现状分析报告》，目前我国只有不到15%的电子竞技岗位处于人力饱和状态。预计未来5年，我国电子竞技员人才需求量近200万人，电子竞技运营师人才需求量近150万人。由于人才培养体系缺乏，行业人才积累不足，人才稀缺将成为电竞这一新兴产业发展面临的瓶颈。

“除了做赛事外，（电竞行业）还有很多其他内容需要更多的人才。”王冠感慨道，“行业里没有大量优秀人才能够去做（电竞行业的）落地产业服务。”

如此一来，本应是有足够从业人员和服务商合力支撑的电竞产业，反而形成了依赖于头部厂商的“倒三角”形态。中层服务商只能凭借头部的游戏厂商赚取利益，无法形成自身的用户群体，更别谈创造出更多促进行业发展的服务产业。

互联网时代的遗憾

“改革”不是没有发生，但收效甚微。

2017年，《英雄联盟》LPL职业联赛推行的地域化策略，就是为了打造电竞用户对城市的归属感，从而利用各地的城市资源为电竞产业创造更高的商业价值。但到目前，各地的俱乐部都没能真正创造出足够成熟的商业形态。

王冠认为，如今的电竞用户依旧没有产生针对城市本身的归属感，而“这种归属感的缺失正是由于电子竞技和互联网过早的结合所产生的”。

通过互联网的高效传播，电子竞技用户的拓展速度远远超乎想象，但也对俱乐部落地线下、运营城市专属用户造成了极大的挑战。

“电子竞技和互联网的结合固然能够让更多不同城市、不同地域的用户关注到这个产业，但这样形成的产值仅仅是针对俱乐部和游戏本身，和城市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他解释道。

RNG电竞俱乐部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俱乐部在北京电竞中心的场内座位大约有700个，每场比赛的门票几乎都能售罄。WE电竞俱乐部也表示，他们西安主场夏季赛15场比赛的售票率在95%左右，上座率为90%，场内的座位大约有800个。但几乎没有粉丝们会说出“北京RNG”或是“西安WE”这样具备地域归属感的词语，他们的忠诚度仅仅只是针对俱乐部或者选手本身。

除此之外，王冠还提到，俱乐部在运营和经营思路上的狭隘也限制了其在当地商业价值的发展。比如，国外许多俱乐部都会让明星选手和粉丝们进行线下互动，以刺激其产生城市归属感，但国内俱乐部却少有这样的线下活动。

换句话说，无论是俱乐部还是赛事承办商，他们都没有发掘出能够落地的服务产业，从而形成不依赖于游戏厂商的商业体系。而电竞产业未来想要真正得到发展，就必须在中层服务体系做出更多突破。

无论是LGD、京东等电竞俱乐部尝试的电竞综合体商业形态，还是香蕉计划等服务商正在尝试的电竞综艺形态，厂商们对于电子竞技商业模式的探索始终没有停止，但至今也未有大的突破。

“电子竞技是一个从兴趣开始转化的产业，当就业渠道变得更多元化的时候，新兴人才才能够根据兴趣选择自己的就业方向。”王冠说道。

那时候，电子竞技产业才会真正形成中层服务商和下层从业人员共同支持头部IP发展的健康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