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刘芳

英国“死亡货车”惨剧揭开了全球人口走私犯罪的冰山一角。突然之间，这个仅在欧洲就价值数十亿欧元的黑暗产业链引起了各方高度关注。而随着逮捕人数的不断增多，这个庞大犯罪网络也逐渐显现出了面目。

作为最受欢迎的非法移民目的地之一，英国一直以来为欧洲打击非法贩运人口网络提供着数据等重要支持。而届时英国退出了欧盟，又将对双方的执法行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远非孤立现象

当地时间27日，法国执法机构在英吉利海峡加来港的一辆冷藏货柜车发现了8名非法移民，自称来自阿富汗，而货柜车的目的地也是英国。

大量证据证明，这次的悲剧不是孤立事件，它只是全球人口走私这个黑色产业链中沾满鲜血的典型案件。只要细心寻找，就不难在社交网络上发现人贩子的广告，而英国则是最受欢迎的目的地之一。

在23日凌晨货车被警方发现数小时后，英国《每日邮报》记者在网上联系到了一名自称为“Kace Kace”的人贩子。进一步调查发现，这名来自阿尔巴尼亚的英国人真名叫做阿玛蒂（Kastrijot Ahmati）。他表示，自己当年就是躲在一辆卡车后面被非法运到英国的。

阿玛蒂向卧底记者介绍，共有两种方式偷渡到英国。要么花费17000英镑搞到假证件，从阿尔巴尼亚直飞。要么花14000英镑藏在卡车后面，和“死亡货车”的遇难者一样从比利时港口出发，在渡轮上经过12-16小时达到英国。

“我自己就是这么来英国的，我是为了给你找到最便捷的途径，明白吗？”阿玛蒂对卧底记者说。

当记者提到“死亡货车”事件，并对这种偷渡方式感到害怕时，阿玛蒂回复到：“就是看运气了，我们都是这么来的。”之后他还笑了笑。

2016年2月，欧洲刑警组织（Europol）就欧盟境内人口走私现象发布了报告。就这次的事件来看，不论是犯罪集团的组织结构还是从比利时到英国的“经典线路”，在过去三年似乎都未曾改变。

报告称，在2015年有超过100万移民抵达欧盟国家，其中90%以上使用了犯罪集团提供的服务。据不完全估计，这些犯罪集团通过非法移民一项获得的年收入在30亿至60亿欧元之间。 

报告显示，人口走私犯罪网络由七大要素构成，分别是：最低级别的服务提供商（如司机）、中介（负责打广告）、假证件提供商、合法生意洗钱（酒店、旅行社等）、管理钱财人员、腐败的政府官员和犯罪集团大头目。

其中，犯罪集团的中层组织者通常都位于人口走私的中心地区，主要负责内部协调。而犯罪集团的大头目们往往进行远程操控，只与数量有限的核心成员保持联系。

在具体操作方面，犯罪集团内部有着细致的分工。当地头目需要负责定价、联系转移人口、预订航班，而再下一级的联系人则负责购买或租赁车辆，招募司机等。 

报告称，犯罪集团最低级别的联系人为司机，他们只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进入犯罪网，并定期交换。

报告尤其指出，腐败是人口走私犯罪能够成功的关键。执法人员可能会在边境检查站等地收受贿赂，允许车辆不受检查地通过。海军每释放一名移民或一艘船就会收到付款。领事馆和大使馆工作人员也是潜在的行贿目标，他们能支持移民申请，并提供签证和护照。

到目前为止，英国警方已经对“死亡货车”的驾驶员莫里斯·罗宾逊（Maurice Robinson） 提出指控，罪名包括：过失杀人罪、串谋贩运人口、协助非法移民和洗钱。但参照欧洲刑警组织的报告，罗宾逊属于整个人口走私犯罪网络最低级的服务提供商，并不掌握核心信息。破解“死亡货车”惨案还需进一步掌握犯罪网络的核心成员。

英欧无间合作将成历史

10月26日，知情人士向《卫报》透露，欧洲刑警组织下属的“欧洲人口走私中心”正“夜以继日地工作以（协助英国警方）破案。”在追踪跨境犯罪和数据库规模上，该中心拥有欧洲同类机构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没有人知道在脱欧之后，英国是否还能获得这样的帮助。就在今天，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已宣布同意英国推迟脱欧至明年1月31日。

英国内政部前移民执法总监伍德 (David Wood) 对《观察家》直言，英国港口面临的压力将在脱欧以后大大增加，甚至像“死亡货车”这类悲剧再次出现的风险也会猛增。他指出：“由于财政紧缩，政府已经减少了警力部署，对一些小型港口的投入明显下降。”

对欧洲刑警组织来说，脱欧让双方继续合作的前景变得非常暗淡。一些官员对《卫报》表示，如果英国和欧盟不能就此达成协议的话，英国警察将被迫从欧洲刑警组织总部全部撤离，且英国将不能再使用欧洲刑警组织的数据库。

目前，英国是欧洲刑警组织数据库的第二大来源国，并且在打击人口走私和网络犯罪等问题上处于领先。

前欧洲刑警组织主席和军情五处特工温赖特（Rob Wainwright）曾对BBC表示：“不论是机构本身运作方式，还是跨境执法，在这个机构里都能看到英国的影子。”

一直以来，英国政府对脱欧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经济和贸易方面。在名为《黄鹀行动》（Operation Yellowhammer）的文件中，约翰逊政府提到硬脱欧（即双方不达成任何协议而直接分手）将破坏英国和欧盟执法机构之间信息共享。然而，报告并没有解释这种变化会对英国社会带来什么影响。

英国下院内政特别委员会主席库珀（Yvette Cooper）上周质问内政部长帕特尔（Priti Patel）说：“如果新的安全伙伴关系不能及时达成，我们可能会在明年年底失去欧洲刑警组织的成员资格。政府自己都说这将使我们的安全受到冲击。”

专题：“英国死亡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