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另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成见往往是很难消除的。爱丁堡大学的克里斯·哈定（Chris Harding）博士认为，对西方人来说，日本社会更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无以改观。

10年前，笔者首次到日本。刚下飞机，我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成田机场暗褐色的航站楼，去感受日本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确信自己将很快迷失在稻田和森林那极目的翠绿，以及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水中。呷一口绿茶可以让我打起精神，花一个下午在被香柏树环绕的古老佛教寺院中冥想。夜幕降临，我又将乘坐“子弹列车”来到东京市中心，欣喜拥抱那充满着如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1982）中的未来感和疯狂的娱乐秀。

不过，在拥挤的汽车上的3小时旅程让这些幻想消失殆尽，留下来的是一闪而过的混凝土高层建筑，千篇一律，时不时插进来的也只是高速路混凝土墙板的身影。

我和前来接待我的日本人士一起品尝了一种叫做“冰咖啡”的甜牛奶。我和他熟络起来。他的家人是“严格意义上的僧人”，他并不知道那指的是什么，只是把这个词与寺庙、上学和去世的人联系在一起。

随后我们陷入了沉默。我觉得有必要去日本旅游局把钱要回来。日本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而后我意识到他们只是在做好本职工作——利用合适的资源赚取旅游外汇收入——一名极易上当受骗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多世纪以来西方对日本的误解。

以下就是三种有关日本最典型的误读：

1，未曾亲近的陌生国度

“当一个人突然发现身处这样一个世界：所有的东西比我们的小一号，人们似乎更加亲切友好，每个人都对你笑容相迎，就像在祝福你。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运动都是缓慢而轻柔的，声响是安静的……这无疑就是英国民间传说‘精灵世界’的现实版。”

这是125年前作家拉夫卡迪奥·赫恩（Lafcadio Hearn）的文字。在之后的一个世纪里，无数西方人来到日本旅行、工作，他们还可以在文学和电影中感受日本文化。尽管如此，一直到1980年代，Clive James那本杰出的日本游记里的基调，仍旧是对这里一切事物的困惑。

他在子弹头列车上买了小吃，以为那是火腿三明治，事实上是风干的乌贼，闻起来味道很冲，“很干的，就像熨平了一样”。James感到很恶心，就把小吃放到了座椅的口袋里,然后开始他下一段糟糕旅程。

无独有偶，英国演员Michael Palin也和James有同样的感受，不过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而是从远距离观察并评论日本人。

或许我不应该抱怨，这毕竟只是轻松的谈资。尽管多数旅游纪录片都会尽力描绘出每一个地方的特征，帮游客增进对当地的了解，而当这些纪录片谈及日本专题时，传递的信息却是：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国度。

为什么呢？原因或许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秘和惊喜开始变得弥足珍贵，我们不得不苦苦寻找。英国《金融时报》记者David Pilling引述朋友的话说，“日本是她去过的发达社会里最陌生的国家。”

尽管如此，日本实际上也为在我们提供一面审视自己的镜子。当我们说“日本是……”时所表达的是“我们是……”我们说日本人品位高雅，友好，温和，其实想表达的是我们不粗鄙、不冷血。日本被羊群心理左右，个人主义被压制，而我们又有多少自由？

2, 危险、好斗

二战时期的恶劣行径让日本军队赢得了残暴的糟糕名声。但一种观念在西方世界早已长期存在：日本民族天生不可预测，也很危险。他们出了名的彬彬有礼下掩盖着某种威胁。这至少可以追溯到1850年代。那个时候，英国旅行者和外交人员目睹了日本人从容忍西方人的存在，转变为攻击他们及日本代理人。他们把这种暴力与武士阶层特有的价值观和社团运作障碍联系起来。

这些早期有关武士的观念部分来源于日本文学的虚拟产物：专门为西方读者量身打造的文学创作，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充斥暴力和性的异域风情“买单”。而二战让这种印象出现逆转：文学创作里的侠义和高尚道德元素不见了，剩下的就是“愚忠”、宁死不降，还有对死亡和他人生命的蔑视。

读者可以从Alan Whichker有关空手道的作品里找到答案。

3， 顺从的半边天

有人说日本是被女权主义遗忘的土地。日本和西方评论者都倾向于把艺妓当成日本女性的代表：招人喜欢、善解人意、对男人顺从，但又足够聪颖，是称职的好伴侣。1940年代有影响力的美国人类学家Ruth Benedict也听过这样的传闻：日本女孩接受的教育，仅足够她们能在清洁丈夫看过的书后放回书架上原来的位置。在1960年代，当西方男性对女性解放运动兴起手足无措时，日本女性的这种特质对他们有着深深的吸引力。

1967年，随着日本女星滨美枝在电影《007之雷霆谷》（You Only Live Twice）中出演“邦女郎”Kissy Suzuki，日本女性的形象得到了英国民众的认可。影片中，在了解到日本社会“男尊女卑”盛行，女性也安于天命的背景后，邦德表达了自己的心愿：“我认为我会在这里退休……”

如果你们认为这些状况在人类踏入21世纪就消失，那就说明你们并没有关注日本流行文化，以及日本女子团体AKB-48的成功。

对的，48名年轻女孩（在最初组建的时候是这个数字，随后团体人数增多），被禁止谈恋爱，要身穿比基尼或者制服装扮边笑边跳，来迎合年轻及中年男性的审美趣味。

总之，这个有关日本女性的谜在短期内不会被改写，它值得太多人关注，比如哀悼父权时代逝去的西方男性、试图拯救东方姐妹的西方女权主义者，还有迎合男性口味的企业等。日本女性的谜同时也是这样一个完美案例：各种利益如何共同作用并制造拥有超长生命周期的误解。

 

翻译：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