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橙雨伞公益

你有Daddy issue吗？

Daddy issue，即我们常说的恋父情结，指对年长而具有父亲特质的男性有着性或亲密的冲动。

△Daddy issue常出现在美国歌手Lana Del Rey的歌曲中

它最初指的是弗洛伊德“恋母情结”的女性版本，小女孩被父亲吸引，并因此与母亲为敌，当下Daddy issue的兴趣主体虽然大部分是女性，但也包括不少同性恋男性。

最近一次看到对这个话题的讨论，是在被称为《致命女人》后的又一部神剧《现代爱情》上。

第六集里，讲述了11岁就失去父亲陪伴的年轻女孩麦德琳，工作后遇见同事里的一位工程师大叔，并有意去接触，二人迅速变得亲密起来。

直到有一天，在大叔低头亲吻麦德琳之后，她却突然变得惊恐而愤怒……

这一集的女主角无疑是最受争议的，几乎被全网骂婊。

可我觉得她太冤枉了。

毕竟，谁年轻时没懵懵懂懂地自称爱大叔呢？

为什么女孩会“恋父”？

恋父几乎是女性唯一能骄傲公开谈论的性癖。

每个女孩都不会羞愧于说自己喜欢像父亲一样的恋人、喜欢大叔；而喜欢年轻男孩则不那么容易开口了。

毕竟，少夫老妻要被人耻笑，老夫少妻却常被传为美谈。

当最初描述起自己对恋人的向往，憧憬一个如父亲般的形象听起来既安全又体面。理由也十分现成：成熟，稳重，包容，符合东亚亲密关系中对男性的典型期待。

而《现代爱情》，则将这种司空见惯的性癖拍出了有时真实也触及不到的细腻，并以不在意其中粗俗的方式地展示了出来。

第六集里，展示了恋父情结的经典原因：

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会憧憬父亲？

显而易见，缺乏父爱的。

准确的说，缺乏来自男性亲密角色给予自己无条件关注和爱意的经验。

△麦德琳要求大叔扮演自己的父亲

麦德琳因为成长缺少父亲参与，而特别迷恋有父亲的体验。她为好友父亲对女儿的深情表现着迷，也对呈现出她心中完美父亲模样的天才工程师着迷。

而这个“完美父亲模样”的标准是：

足够老，穿着像父亲，有着类似父亲的权威，以及没有肚子。

尽管麦德琳后来强调，她只把大叔当做父亲看待，没有性方面的想法，但我认为她或多或少是有的，比如会去在意大叔是否有肚子。

△因为大叔的肚子不够大，所以他“不够完美”

她对大叔产生了常见的依恋，进行了常见而幼稚的接近行为，并顺利地有了第一次约会。我知道在这里用“约会”一词会产生争议，这大概也是引发对麦德琳“婊”的争议的起点。

她和大叔的相处，就如同大叔所感受到的，确实带有性暗示，至少是接近亲密关系的暗示的。

成年男女，女性接近，男性邀请，约会在家做饭，周末出门约会——这不是未成年孤女和长腿叔叔的故事了。

麦德琳并非不清楚一切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被父权提供的幻想蒙蔽，这也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陷入恋父情结的我们共享的一套假说。

这套假说就是：

你必须有，或有过一个权威男性给予你祝福和关怀，这种关怀不带有性意味（因为是禁忌的），是不求回报的。

如果没有，那么你就感到没有受到足够的祝福、支持和保护，你会感到摇摇欲坠，你需要指引。

而矛盾的是，你知道除了真正的父亲以外，一切来自其他男性的关爱都需要交换，要付出代价。这来自于另一套父权令男男女女都深信不疑的信条：

女人是客体，其性资源可以用于交换，而作为客体，得到了物质或情感代价，就必须以身体回报。

这种矛盾带来的绝望，令你未曾得到过的、不求回报的所谓的“父爱”更显得珍贵。

对父爱唯一而珍贵的幻想让恋父女孩们迷醉，然而这种对父爱的幻想并不成立。比如麦德琳的闺蜜，她得到过父爱，她知道这种爱的不完美、非神圣（一个中年男人的多愁善感，很有可能说多于做）。

凡人的爱几乎皆有所求，大至明码标价，小到日常互动的反馈。

但麦德琳这样的恋父女孩不知道，她想象唯有这份来自不存在的父亲的爱，是坚实完美的、没有瑕疵的。

正因如此，她才享受着大叔如父亲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忽略了闺蜜一开始就跟她暗示过的代价，直到大叔突如其来吻了她，并将交易的本质赤裸裸摆在她面前：

“你已经撩我好几周了，麦德琳……你对我这么有敌意，你可是刚让我给你买了一件昂贵的大衣！”

尽管大叔及时清醒并道歉，找回了做人的尊严，麦德琳心里的泡泡最终是被打破了。

我不在意和麦德琳一样“婊”

许多人在这里骂麦德琳婊，让人不解。

这一幕只是太常见的恋父情结的矛盾，给予你一个全能权威男性的幻象，允许你以“父亲”这个称谓公开讨论它，但又在其中隐含真正父子关系不会有的性关系作为代价。

麦德琳的拒绝是再自然不过的，“我想要的是个父亲的关爱，我当然不想和父亲做爱。这可能不符合‘常理’，但我就是不想不行吗？”

当然可以。

性与爱，是发自个体的自由意志的，是要双方自愿的。在任何关系中，回应了期待都不代表你能得到另一个人的性或爱。

求爱不成，人都会有些恼羞成怒，剧中的大叔也不例外，不过他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反观现实，有多少以自身权威地位和虚伪的人格光环诱骗小姑娘的大叔，在遭到拒绝时，会赤裸裸露出了油腻嘴脸、强行逞其所好呢？

又有多少女孩因为被这潜在的交换思维规训，而懵懵懂懂与自己憧憬的大叔上了床？

麦德琳强烈的主体意识，让她没有被潜在的交易思维带偏、陷入被献祭的客体处境。

她拒绝了，干得漂亮，却因此被全网骂婊。

我们都知道，世界上存在千千万万像陈星（房思琪老师的原型）这样的禽兽，利用女孩少年时不成熟的恋父情结，轻则占便宜，重则建立长期扭曲的关系。

而在有女孩对他们的规则说不时，却又为什么忘记了林奕含们？

如果打破交易思维的女人都会被称作婊，我不在意被骂做婊。

与大部分老少配的现实不同，故事到最后，大叔离场，像年龄差恋爱里篝火理论的完美实践版：你作为年长一方，燃起了篝火后，走时要负责收拾好残局。

他给予麦德琳她最想要的肯定，克制退场，而恋父女孩奇迹而俗套地一瞬释然了。

许多曾有恋父情结，或缺父爱的女生看到结尾这里，恐怕都忍不住泪崩，更何况还有大叔离开前说的一段台词：

“你是个令人骄傲的女儿，你已经成为了不起的女性。”

这样的话，不管男女，有几人不想从自己的父母口中亲耳听到？

但我希望恋父女孩们并不仅仅为此满足。毕竟你所憧憬的大叔们所拥有的地位、财富、智慧，都没有什么特别，假以时日你也会有，甚至可能比他更早得到。

你所遗憾未能得到的那份爱，也并非如此独一无二，必须来自于父亲。

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朋友、师长、亲人和所有前男友们都爱你，会认为你了不起，并为你骄傲。

我更希望，让每个从父亲缺位这个困境中成长起来的、因而陷入过恋父情结女孩们清醒的，是大叔的另一番表白：

“谁说年长的人就永远冷静呢？每个人都是一团乱麻，都试图厘清自己。”

完美的父性权威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将幻想投射在任何人身上都必然收获空虚和失望。

你不需要依靠某个全能偶像，也不需要一个“他”者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