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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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两遍《刺客聂隐娘》，第一遍是在华夏的放映厅，第二遍是在双井UME的中国巨幕厅。
第一遍，前面30多分钟常常有睡意，睡意一来心里便会有点惭愧，觉得对不住侯孝贤的样子。追杀的戏一到，便睡意全无。心里所觉的，便是好，更好。片尾音乐一响，心中激荡得不成样子，有一种握住剑就想冲出去的想法。
第一遍看完后的两三天，不时和朋友讨论这部电影，依然沉浸在里头。如唐甜甜所说，这是一部很烈的电影，上头。正好又把《行云纪》很快看完了。看完之后对电影的叙事啊，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大致有个了解了。
大概是过了一周，电影首映，又看了一遍。巨幕厅右下角常常有一块是虚的，感觉巨幕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把画面撑大的时候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除此以外，还好。毫无睡意。看到更多细节。对它的好感一点都没有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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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刺客聂隐娘》或许是20年一出的电影，或许是50年一出的电影。
首先，能拍出这样的导演并不多，其次，能这样拍的导演，基本上得花一二十年时间，来打造自己的班底，来让别人相信这样做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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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是有漏洞的。二刷的时候看出来了。
聂隐娘和精精儿的决斗，开始是南方阴沉湿气重的天，然后转到北方的秋高气爽，然后再回到阴沉湿气重。《行云纪》有记录，这场决斗戏本来是在大九湖的景区拍的，然而侯孝贤后来看冲洗好的底片，对舒淇和周韵的表情不满意，于是便在内蒙古重拍了决斗戏。然而，决斗之前，妻夫木聪惊醒，和妻夫木聪去找舒淇，看到舒淇受伤，这一前一后，用的是大九湖拍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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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热烈的一个点是，田季安去跟元氏说，活埋的事不要再发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主张是，元家一直借机削弱田家的势力，田季安派人去外地就任，元家就搞点小动作。
陈媛的主张是，田季安其实是在暗示元氏去搞暗杀，上一次活埋的事也是元家做的。但为什么要说反话呢？哦，可能因为古代有史官会记录言行，“起居注”嘛。
田季安为什么要让元氏去杀田兴呢，因为他派聂峰去保护田兴，而当元家来暗杀他们时，聂隐娘必定会出手相助，聂隐娘出手，精精儿就会出手。让她们同归于尽，我田季安坐收渔利。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听上去对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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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刷的时候，多看出来好多细节，比如，开场聂隐娘搞暗杀活动的时候，身旁停着两头驴子。师父送聂隐娘归家后，师父走的时候门外也停着一头驴子。原著里的黑方卫白方卫出现在这里。
聂隐娘和精精儿决战的时候，精精儿面具裂开的时，还能看到裂缝里有血慢慢的流出来，但仅仅流在裂缝的边缘，并没有流出来。
聂隐娘和师父决战的时候，师父一击之后便知道自己输了，为什么输了，师父的道袍上有一道不那么大的裂缝，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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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开场是黑白镜头。师父交待聂隐娘去搞暗杀活动，聂隐娘微微躬着身，微微眯着眼看着林外的大僚。舒淇那张脸看上去就像是，很多天没洗脸了，有点脏脏的，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少女的眼神，反而像是一个老人的眼神。看到这个眼神，我像是被点了穴，定在座位上。
侯孝贤以前提到过，网球还是乒乓球运动员，当球那么快速度飞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点都不变的，这就是武侠。
侯孝贤也多次强调，他要的是演员的能量高度集中。或许因此，他对舒淇和周韵第一次的对打戏不满，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两个人的表情上还有龇牙咧嘴的地方。
《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本身充盈着一种定力。它就是这样元气充足的样子。它就是一直如满弦之弓。
该怎样来说这种定力呢，或许只能照抄《大学》的开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止”、“静”、“安”等，这些在电影中都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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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出来的都是没意思的。
比如说，聂隐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哦，她是一个有恻隐之心，个体生命体验丰富的女人，她无法对小孩下手，对政治形势有自己的判断，而既不卷入到左派，又不卷入到右派，能被一个笑容打动，独立而坚强，能放下心中之结，如此，等等。
但是，有意思吗？
到现在仍然很反感，小学、初中、高中上语文课，被要求归纳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本来语文课本上有趣的课文就不多，再被这样毫无道理的肢解之后，就更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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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为什么好？好在哪里？
就如同前天和朋友聊，我说可能是它的美感吧，然后被追问，那它的美感到底是什么呢？
当然可以试图说出一些这样的词汇：它有一种空旷的寂寞，在云卷云舒的山水中折射着个体生命的无奈与挣扎，人性的光辉与尊严，情感的脆弱与可靠。
但还是觉得没意思。想了许久，试图辩论，如果我们觉得一幅画美，那就一定要归结到它的笔触、颜色、结构吗？换言之，美真的是可以被总结出规律性，正是因为用了这样的笔触、颜色和结构才美吗？如果再用这样的笔触、颜色和结构，我们又可以创造出同样的美吗？
如果是这样，那梵高就可以被复制。那世上应有第二第三第四第百千十万个梵高。
美一定有它的神秘的地方吧，一定有它不被凡人所触及，一定有它无法解释，甚至无法表现的地方。它只出现在你与它的对视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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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好在哪？
不是“意境”，而是“境界”。
什么境界？
安处于定中的境界。
八面来风不为所动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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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就是在装逼。拉黑我吧。
作者简介：大宝剑，资深媒体人，腾讯电影频道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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