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橙雨伞公益 白鱼
在当下战火纷飞的娱乐圈，难得有一类现象让各路散军同仇敌忾，人人喊打。
那就是私生饭。
私生饭源自韩国的流行娱乐次文化用语，是指喜欢刺探偶像私生活的粉丝，往往会给偶像带来极大困扰。
就在这两天，吴宣仪半夜发文，称被私生饭锤墙按门铃，骚扰到无法入睡。
前不久，林俊杰用过的医疗用品被卖给私生饭的新闻还上了热搜。
再往前，日本有名狂热男粉丝，根据自己偶像自拍时瞳孔里的倒影找到了她的住所，跟踪埋伏，并入侵了偶像的家中实施猥亵。
类似的私生饭问题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却也常常叫人无计可施，被骚扰的明星想要维权更是困难，因为他们会被大众认定必须随时“营业”。
私生，是裹上饭圈规则的跟踪骚扰事件，是以爱之名的犯罪。
而跟踪，本身就是当代社会的顽疾。
一个跟踪狂的犯罪过程
试问，你是不是很难拒绝一个和你听一样的乐队、床头放一样的书、饮食习惯也惊人相似的帅气男孩？
尤其是他会在你被渣男甩了之后，有如神助地突然精心准备约会，并且莫名其妙了解你的性爱习惯？
白马王子并不一定真的会到来，他也许只是披着浪漫外衣的跟踪骚扰犯。
而他为你定制的浪漫情节，只会将你一步步推向深渊。
网飞门下的剧集《你》第二季最近定档在十二月播出，这部剧讲述了一个神秘的书店店员，因为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而不断犯下凶案的故事：
男主通过获取女孩的手机、地址、跟踪她和她的朋友，而获取了成为这个女孩的白马王子的所有信息。
也许从想象层面，很难有人拒绝一个为你私人订制的恋爱情节。
但让我们先回到“一场钟情妄想导致的慘案”的剧情上来，这部电视剧细致地向我们展示什么是钟情妄想、什么是跟踪骚扰、什么是精神控制，以及它的暴力、风险和前期征兆，简直是一个pua和精神控制还有跟踪骚扰防御宣传片。
第一步：视人为物、制造偶遇，从偷窥视奸到非法侵入
男主是一个书店店员，对女主一见钟情。
两个人打招呼后，他就得到了女主的全名，立刻开始人肉这个女孩，说人肉也不准确，因为男主获得的信息全都是公开发布在女主的社交账号里的。
女主是一个十足的社交网络上瘾者，她随时上传着新发生的动态，男主开始透过女孩发布的公寓照片的周围街景的细节、点赞的图片和认识的朋友，得到了她的住址、她的生活圈子和她的专业和学校。
这其实挺正常的，不是吗？
我们新认识喜欢的人，不都会随手看看对方的社交网络吗？
但是，男主当天晚上就去女主公寓门口蹲点了。看到了女主交往的男孩，还偷窥了他们做爱的过程。
他开始跟踪女主的所有行动，闺蜜的聚会，学校的课程，家庭的聚会等等，并不断开始制造种种巧合和偶遇。
他甚至在女主喝醉酒跌落进地铁轨道里的时候救了她一命，但这都没有让女主爱上他，而是把他当作一个好朋友。但这次经历让他顺手牵羊的拿到了女主的手机。从此他可以看到女主所有的信息。
他还掌握了女主不在家的时间，到女主的公寓里偷窥，并且偷偷拿走了女主的内衣。
第二步：孤立与扭曲事实来满足幻想：“其他人都是坏人，只有我对你好”
男主在跟踪女主的过程中发现，女主还是更喜欢最近约会的那个“渣男”:一个富二代金发白男，自大、傲慢、把特别蠢的想法当作创业灵感，并且约会对象无数，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他太生气了，他不断发现女主身边有很多喜欢“贬低她”“不重视她”的人，他觉得只有他认识到了女主的真正的自我，真正珍贵的部分。
他的英雄主义日益增长，他要让她从这种平凡的日常中超脱出来。
男主把渣男关起来，和常常贬低女主的女主闺蜜暗地里斗争，甚至要去解决女主的导师性企图骚扰女主的问题。
在这场跟踪里，他陷入了一个研究生女孩错综复杂的日常生活中，并获得了无穷的乐趣。
但实际上，男主得到的信息都是他看到的单方面的信息，这些人罪不至死，却在他眼中成为了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直接或间接的开始让女主疏远这些人，甚至找出各种证据让女主对她周围的人失望。
然后企图变成女主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办法最终奏效了，女主在一次次错愕的背叛中，感受到了男主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这就是在长期的“煤气灯操控法”下人会发生的认知扭曲，她会把对方塞给她的现实当成现实本身。
△煤气灯操纵法，即操纵者通过灌输虚假、片面的信息给受害者，让他们怀疑自己的认知、记忆力和精神状态，从而彻底失去自我，盲目听从对方。图/《煤气灯下》
实际上，她被孤立于自己的朋友，孤立于家人和社会，她只能依靠与加害者的共生关系来继续生活。
第三步：控制欲升级的屠戮游戏：“你是我的，我要改写你的生命轨迹”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他们如同一对正常的情侣一样分分合合，他开始怀疑她出轨，她顾左右而言他。
在一系列转折之后，女主突然发现了男主藏在洗手间天花板里的“收藏品”：她的内衣、她丢失的手机、她前男友的手表，她闺蜜的包等等。
她彻底崩溃了，男主把她关到了书店地下密闭的玻璃房里——也就是一个地牢。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你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是一般的那种跟踪骚扰犯”，“是我把你拯救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能变得这么好吗”。
此时女生如果一再表现愤怒，只会让男主进一步失望而伤害她。
因为他的整个行动逻辑都不是在真的谈恋爱，而是把自己脑海中的幻象一步步编织出来，并且渴望女主能够理解他的反社会想法。
整个恋爱过程对他而言，不过是不停地杀人、跟踪、破坏，是为了自己心里神圣的恋爱图景而努力的一场过关斩将的游戏。
男主每次采取暴力，都是有人破坏他的叙事的时候，而不是他天然对人有什么厌恶，他只是没有任何同情心和共情能力而已，他全然将自己的抽象念头放置在最重要的地方，因此他不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人。
他也不是一个所谓的疯狂男友，他就是一个罪犯。
虽然精神医学家和心理学家努力了几个世代，研究钟情妄想和伴随的跟踪和偷窥行为的背后动因，并尝试了进化论、精神分析、社会越轨等多种方式，企图从身体或心理的方面进行精确的识别和预防。
但目前，这在全球仍然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我们可以从《你》中看到，除了刻板印象里的“为心爱的人不择手段”以外，钟情妄想还和更复杂的社会阶层、性别意识、约会文化还有情感教育相关，当然更恐怖的是，我们当下生活在一个隐私更难保护的时代。
再回到前文提到的明星私生饭，也许就能意识到这种行为有多严重。
拿林俊杰一事来说，可能事不关己的人会觉得，不就是你用过的垃圾被卖给别人了吗，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严重侵犯了人权，因为这套侵犯隐私和自由的逻辑背后的意涵是：
你，随时要被我享用。
无论这个人是明星还是普通人。这都是非常扭曲地物化和赤裸裸地蔑视对方的主体性的行为。
而这仅仅是跟踪骚扰的第一步而已。
跟踪事件作为性别暴力的预警，已经在欧美国家有较为成熟的风险评估系统，医生、法律工作者们都在尽力去识别这些危险的信号。
因为，当一个人随时将他人扭曲的物化为他眼中的玩物的时候，一切我们视为不可能的暴力都可能发生。
即使“以爱为名”，也还是恶性骚扰
《你》表现的故事也许戏剧化，但绝对不夸张。
跟踪骚扰不是什么花边新闻里的暧昧故事，也不是爱的表现，它就是一种彻底的、对人的侵犯。
它不考虑受害人的想法，它持续不断的扩大，它干扰人们的正常生活、工作和自由。
图/《失心病狂》
在亲密关系里，它还往往夹杂着仇恨、威胁、恐吓和谋杀，它是嫉妒的前男友威胁要烧掉你的房子，它是你工作场合反驳的一个觉得自己丢脸的同事，它也可能就是在街上看到你，觉得跟你回家应该“很有趣”。
在人们实行跟踪的时候，他们不把你视为人，而是将你视为一个物品，或者一个阻碍，是可以随时被毁灭、摧残、蹂躏和伤害的对象。
下面这些事实可能帮助你更好地理解跟踪：
1、美国、日本的数据，百分之20以上的女性遭受过跟踪百分之10的男性遭受过跟踪。
2、常见的跟踪者类型：
- “被拒绝者”：为了复合和报复拒绝而跟踪；
- “怨恨者”：基于不满而跟踪；
- “求爱者”：认为自己和受害者天生注定要在一起；
- “无能追求者”：没有求爱能力但是却不停钟情妄想的人；
- “掠夺者”：伺机而动准备袭击，通常是性侵。
3、跟踪不是一种单一行为，它常常会升级为身体伤害、控制行动自由、性侵和谋杀。
4、涉及亲密关系伴侣的跟踪案件，常常和长期的家暴有关。
5、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反跟踪法，尤其是涉及婚姻和亲密关系内部的情况，受害人可能遭遇的危险往往都被低估了。
6、法律上普遍对跟踪犯后续的监控和防御措施不够，因为很多偏见都将跟踪视为“只是迷恋”“只是年轻不懂事”“只是关系内纠纷”，却忽略了受害人其实被环绕在监视、控制、随时可能被伤害的状态里。
7、关于跟踪犯的性别带来的问题，一些研究值得我们注意，没有谁更不危险，都很危险。
一项基于瑞典和澳大利亚同性跟踪犯的调查显示，虽然同性跟踪案件少于异性跟踪（尤其是男跟女），但潜在的暴力可能和手段升级并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有什么差别。但这样的事件在处理过程中常常被忽略，一些男性受害者因此得不到任何帮助。
8、即使一个跟踪犯不会升级到谋杀的程度，跟踪给受害者带来的恐惧，已经足以杀死受害者。
今后再遇到这类事件的时候，希望我们多一些共情，少一些八卦的心态。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跟你啊”，“你们什么关系”，而要问“你需不需要人陪，你觉得安全吗？”
不要说“你是明星啊本来就吃这碗饭，还不得天天笑脸相迎”，而是：
“跟踪骚扰就是犯罪，私生饭不是粉丝，没有私生饭，只有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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