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美国各地城市的命案数量经过多年下滑之后，目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呈现上升趋势，而没有几个地方像密尔沃基这个城市一样经历了这么急剧的转变。夏天还没有过去，今年遇害的人已经达到了104人，而2014年全年也仅为86人。

还有30多个其他城市同样报告称，暴力现象与一年前相比出现了上升。截至8月末，新奥尔良已经有120人被杀，而去年同期的数字是98人。巴尔的摩的谋杀案从2014年同期的138起上升到了215起。华盛顿的遇害人数是105人，而一年前是73人。圣路易斯今年已经有136人遇害，一年前同期的这个数字是85人，同比上升了60%。

执法专家称，不同城市背后产生作用的因素各不相同，但没人自称能够确定，谋杀率到底为什么在攀升。一些政府官员称，全国各地加强对警力使用的审查导致警官们不如以往强势，助长了犯罪分子的气焰，但许多专家都质疑这种说法。

包括芝加哥在内，一些城市认为有组织街头帮派的火并（通常是为了争夺毒品地盘）以及枪支容易到手是主要的因素。但警方许多高级官员称，更普遍的原因在于，他们发现，贫困社区希望破灭的年轻男子越来越愿意使用暴力来解决普通的争端。

“如果愿意，维护自己在同龄人中的个人地位、信誉和荣誉可以是生死大事。”密尔沃基警察局长爱德华·A.弗林（Edward A.Flynn）说，“此外再加上现实非常严峻，于是，生活在那个阶层的人们心里盘算，遇到麻烦，身上没枪要比有枪更危险。”

结果往往是毁灭性的。塔米考·霍尔姆斯（Tamiko Holmes）是5个孩子的母亲。但过去8个月，因为明显互不相干的枪击事件，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即将成年的孩子。今年1月，她一个刚刚20岁的女儿在戴斯连锁一家酒店生日聚会期间的一起抢劫案中被枪杀。6个月后，警方再次来电：她唯一的儿子在一辆车里头部遭到枪击，当时只有19岁。警方目前依然在调查这起谋杀案的动机及嫌犯。

霍尔姆斯说，她最近劝说其余几个十几岁的女儿和她一起搬离密尔沃基，但没等搬走，其中一个17岁的女儿坐在车里又因为遭到枪击受伤。

“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暴力，”现年38岁、在密尔沃基市长大的霍尔姆斯说，“变了的是街道、法律和家长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糟，很艰难。”

目前，街头流血事件以及总体的暴力犯罪率依然远远低于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时期的峰值。犯罪学家称，现在就根据最近的数字得出宏观的结论还为时过早。包括辛辛那提、洛杉矶、纽瓦克以及新泽西在内，一些城市今年的谋杀率依然维持着相对稳定的水平。

但根据最近的一个调查，在全美35个报告谋杀案或暴力犯罪、或两者同时上升的城市，犯罪情况的抬头正在引起城区警方负责人的警惕。案件上升促使全美最大一些城市的70多名官员在今年8月举行了一次紧急会议。司法部的一项动议也计划在今年9月举行的一次会议上研究谋杀率上升的问题。

美国主要城市警察局长协会执行董事达雷尔·W.史蒂芬斯（Darrel W.Stephens）说：“如果有过许多城市眼下的经历，你就应该担心这个问题。”他还曾经是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的警察局长。

纽约和芝加哥的谋杀率相比2014年的数字也出现了上升，但警方称，2014年的数字是几十年来的最低值。

纽约的凶杀案上升了大约9%，截至8月中，从一年前同期的190起增加到了208起。芝加哥的数字相比去年同期上升了约20%。

芝加哥警察局长盖瑞·麦肯锡（Garry McCarthy）称，他认为枪支泛滥是他所在城市谋杀率上升的主要原因。尽管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的官员都呼吁减少监狱人口的数量，但他坚持认为，涉枪犯罪分子应该面临更严峻的刑罚。

“我们在全国范围内都发现一个现象，不是说一个人以前从来没有犯过罪，然后突然杀了人，”麦卡锡星期一说，“都是惯犯。反反复复，一直都是同一帮人。”

关于暴力现象上升的原因，在一些专家和普通警察中有一个流行的观点，认为警方不如以前强势，助长了犯罪分子的气焰，这也就是一些圈子所谓的“弗格森效应”。

卡耐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汉斯学院（Heinz College）犯罪学教授阿尔弗雷德·布卢姆斯坦（Alfred Blumstein）说：“警方和犯罪分子之间的平衡关系已经变了。”

另外一些人则怀疑这种理论，或者声称目前还没有数据来支持这种观点。密苏里大学-圣路易分校（the University of Missouri-St. Louis）犯罪学教授理查德·罗森菲尔德（Richard Rosenfeld）称，举个例子，2014年，圣路易的谋杀率在邻近的弗格森市一名白人警官迈克尔·布朗（Michael Brown）枪杀一名手无寸铁的少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上升了。他说，这个数据表明，起作用的或许是其他因素。

各界争论较少的是警官们中间的一种认识，那就是，如今更多的年轻人在用枪解决纠纷，甚至包括源于Facebook的纠纷。

圣路易城市警察局（St.Louis Metropolitan Police Department ）谋杀案指挥官麦克·萨克（Mike Sack）警长谈到过因为涉及女友、食物甚至是电视剧人物的争吵引发的杀人案。他说：“最突出的一点是，一些人因为一些我或者其他人觉得无足轻重的小事就能生这么大的气、使用这么大的暴力。”

新奥尔良警察局长迈克尔·S.哈里森（Michael S.Harrison）说，该市谋杀率的上升似乎并不反映当地帮派暴力或陌生人抢劫案的上升，相反，它涉及的是发生在家里或者车里的杀人案，而且凶犯认识遇害人。这种犯罪行为特别难以预测及预防。

“这不是靠治安能够解决的情况，”哈里森说，“它与深深植根于一个社区的暴力文化有关——当地人口中有一小部分人就是要通过暴力方式来解决问题。”

纽约警察局首席发言人史蒂芬·戴维斯（Stephen Davis）说，纽约市涉及帮派的杀人案数量在上升。但他同时还说，许多杀人案至今无法解释，都是起因不明的纠纷导致的结果。戴维斯说：“大量凶杀案的发生都是一时冲动。”

弗林在担任密尔沃基市警察局长的8年期间似乎已经控制住了杀人案的增长步伐。命案自从1991年达到165起的高点之后，数量已经明显下降。

弗林说：“我们一度以为我们产生了影响。”但随着最近几个月凶案激增，包括一间疑似吸毒室发生的命案，一人被室友殴打致死，还有一位少年在厨房餐桌上遭到枪杀，弗林现在的语气听起来没这么笃定了。“我现在甚至不想冒险赌运气现在到底是什么趋势。”

密尔沃基市市长汤姆·巴雷特（Tom Barrett）正在争取明年初的连任，每一起凶杀案他都会收到短信；短信现在来得更快了，每几天就会收到一次。这个问题已经占据了竞选大战的核心位置：一些批评巴雷特的人说，他没有采取足够的行动来遏制犯罪活动，同时还认为，政府对该市非裔美国人小区的投资水平低下，警察虐待当地的黑人居民。

巴雷特目前已经会见过牧师、社区领袖及其他人士，共同讨论当地的凶杀案。他说：“我必须找到一个办法，让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明白，他们与这个社会休戚相关。”

密尔沃基市大部分犯罪活动及命案的嫌犯都是30岁以下的黑人男性，他们所在的社区房屋止赎率、失业率及贫困率同样高企。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嫌犯，大多数案件都涉及枪支和以前曾经遭到过逮捕的人。根据数据，凶杀案最普遍的动机不是抢劫，也不是帮派斗争，而是争吵。

今年7月3日，密歇根湖畔一年一度的烟火表演结束之后，14岁的塔里克·亚格伯（Tariq Akbar）离开庆祝的人群，与车停在不远处的母亲会合。途中，他头部和背部中枪。

“警察就在那里，不到50英尺（约合15米）的地方。”他母亲阿里法·亚格伯（Arifah Akbar）说，“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你才明白，密尔沃基的情况已经变得多么严重。”

警方称，枪击案的起因是一起发生在社交媒体上的纠纷。一名15岁的少年目前已经受到指控。

弗林是当天晚上离得最近且听到了枪声的人之一。他说，几十名警察就在湖边，但还是不足以遏制那起枪击案。

密尔沃基和弗格森及巴尔的摩一样，因为种族问题和警方行为导致的紧张情绪也在上升。密尔沃基40%的人口是黑人，而黑人在威斯康星州的总体占比只有6%。去年，31岁的黑人男子丹驰·汉密尔顿（Dontre D.Hamilton）在市中心一个公园遭一名白人警官枪击死亡之后，人们走上密尔沃基的街头发起了抗议。弗林解雇了那名警察，但当地检察机构并没有对他提起指控。目击证人称，汉密尔顿事发前一直在睡觉，后来抢走了那名警察的警棍打了他，或者想打他。

弗林称，他手下的警察们依然在一如既往地打击犯罪活动，但他说，他们现在已经减少了拦车检查及现场盘问的次数，他认为原因在于全美警察中“肆意蔓延的焦虑感”。

“这个职业需要判断力，但它需要的是在含糊不清的条件下、承受压力的情况下作出判断的能力。”他说，“在那种处境下，人虽然是在努力采取正确的行动，但有时候还是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密尔沃基市北边街头的居民们称，问题的根源远远要比枪支及Facebook上的争斗来得深。

“没有工作，没有机会，所有人都在拼命挣扎着活下去。”贝唐·麦克林（Bethann Maclin）说，这些天来，她13岁的女儿基本上都待在家里。“暴力不会结束。一切从何开始？”

（译者：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