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上流工作室

相较于“90年代风靡摇滚圈的最佳乐队主唱”和“国内最大的新音乐独立唱片公司老板”，沈黎晖更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定义为“Rock Star”。

在他的理解中，“摇滚精神”就是打破和创造，“你要是规定一个摇滚乐队就应该什么样，应该留什么样的发型，穿什么样的衣服，弹什么样的节奏的话，那我觉得它到了被破坏掉的时候了。”

而沈黎晖自认为做过的“最摇滚”的事，就是成立了摩登天空。

1997年，当时还在玩儿乐队的沈黎晖，为了给自己的“清醒乐队”出唱片，拉上“新裤子”和“超级市场”就成立了摩登天空公司。同年，沈黎晖靠着在印刷公司挣得的70万，出版了清醒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好极了！？》，而在当时，这个价钱可以在北京买好几套房。

这张专辑成功了，很快便卖出了20万张，清醒乐队也斩获了好几个音乐榜的“年度最佳乐队奖”。沈黎晖就此实现了自己的明星梦，与此同时，这个梦也迎来了句点。

之后的沈黎晖，更多的是以商人身份继续做着与音乐相关的工作：签约艺术家（摩登天空将旗下艺人都成为“艺术家”），成立分厂牌，举办音乐节，还把分公司开到了海外。摩登天空也经历着盈利与亏损，眼看着身边的同行越来越多，没过几年又越来越少。商业世界的起起伏伏，沈黎晖是亲历者，也是见证者。

2017年，《中国有嘻哈》成为现象级网综，让嘻哈音乐从小众的地下狂欢，迅速成为被推到数亿网友面前接受审阅的音乐形式。而2019年的夏天，则又点燃了人们对摇滚、对乐队的极大热情。

巧合的是，两档火爆全网的节目冠军PG One和新裤子乐队都来自摩登天空（PG One拿下并列冠军时是摩登天空的签约艺人），就在外界认为老板沈黎晖是背后最大的受益者时，沈黎晖自己却不以为然。他既不看重因节目火爆而带来的流量，认为“可能三个月之后观众就走了，又去关注下一个综艺了，”也不赞同“赚快钱”的商业逻辑，笃信“太快一定会出问题”。

沈黎晖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然后用足够的耐心去培养和等待，沈黎晖将此称之为“收藏家心态”。

“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用‘藏家’这个理论说服了自己去坚持，其实也有点自己骗自己，但是如果时间足够长，确实我们就书写了一个历史。”

在超级星声，我们和沈黎晖聊了聊摩登天空和他心目中的摇滚。（当然，对彭磊在节目中爆出的“抠门”性格，沈黎晖也做出了回应。）

01、兴趣是第一位的

超级星声：摩登天空最近计划进军club和酒店业，你怎样看待公司的“跨界”发展？

沈黎晖：我们要求所有做的事情都能够与我们最初做的事情有所连接。就好像摩登天空要做一个酒店，那肯定是有我们的美学的东西，包括我们对美学的理解以及我们音乐人的作品。酒店有很多的公共空间，我们可以把公共空间变成一个演出场地、商店等等。看起来这些业务是离我们很远，但实际上离用户非常近。

超级星声：所以音乐仍然是摩登天空其他业务的一个根基？

沈黎晖：对，其实还是审美嘛。

超级星声：你对公司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样的规划？

沈黎晖：主要是两个大板块，一个是围绕音乐的内容，一个是我们希望用音乐的审美能连接更多的场景，和我们的用户发生更多的联系。核心还是我们的音乐和审美。

超级星声：你希望别人提起摩登的时候说它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沈黎晖：我觉得就是一个不断创新、不断突破自我的公司吧，这点还是挺重要的。

超级星声：最初你是怎样在流行音乐的大环境下，维持独立音乐的生存和发展的？

沈黎晖：因为就是喜欢吧，我觉得兴趣是第一位的。如果这个事情是我不感兴趣的，就不会发生，即使这些事情可以赚钱，我也不太愿意干，因为也没来得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我们发明一个词，就是“藏家”的心态。当你是一个藏家的时候，你就应该花钱而不是赚钱。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用“藏家”这个理论说服了自己去坚持，其实也有点自己骗自己，但是如果时间足够长，确实我们就书写了一个历史。

超级星声：所以你对赚快钱的兴趣不是很大？

沈黎晖：对。我觉得兴趣是第一位的，可能更多的是要培养一些东西，慢慢让它成长起来。好在我们已经习惯了，因为我们已经是一个22年的公司，所以无所谓快慢。慢，难道做20年还不够吗？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我们决定做说唱这个板块，我们当时开会说是要先培养市场五年的，但是那时《中国有嘻哈》一播让这些人全火了，可能半年以后我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觉得好像太快了。

02、没想过我们的音乐会“烂大街”

超级星声：听说你签人的眼光“奇准”，能不能透露下标准？

沈黎晖：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没法说，这还是挺感性，挺玄的一个东西。

超级星声：为什么把您签的艺人直接称为“艺术家”？

沈黎晖：他们就是呀。本来我们选的人必须是有自己的特点，同时他必须自己写歌，自己唱自己写。

超级星声：那其实还是有一个标准的？

沈黎晖：但其实这是最基础的标准，首先你是原创音乐人，然后大部分都能够现场演出，自己创作，自己有乐队。

超级星声：听说你从不干扰公司艺人的创作？

沈黎晖：不会。除非他们来问我的意见，通常我也不给意见。问我我就会说“你这不行啊，我觉得你缺一首主打歌”之类的，但我参与度也不高。

超级星声：摩登从最开始比较小众的独立音乐厂牌到现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过程中你有感受到一些变化吗？

沈黎晖：当然有，比如我们做这个品牌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们的音乐烂大街。这确实没想到，但突然有一天大街上都在放《董小姐》、《我在人民广场吃炸鸡》、《南山南》。突然觉得有点不一样，其实也不坏，但做这些音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超级星声：你觉得外界对你和摩登天空最大的误解是什么呢？

沈黎晖：他们总觉得我们有一段时间花了很少的钱，拿到了很多的资源，我们很省钱、很抠之类的，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二十年前我们投资一张唱片可能就是几千、几万之类的，但是那时候几万块钱在北京可以买房了。我觉得在当时我们可能都是出价最高的那个，当时没有人愿意给这些人出唱片，但是我们出了，我们也没钱，只能出很少的钱。

超级星声：有人评价摩登天空现在越来越“积极入世”，你如何看待这样的评价？

沈黎晖：对，我们在不断地变化。因为没人规定一个独立厂牌就应该用固定的套路去做事情，那很无聊。如果固定给你那些设定，我觉得那我们必须要破坏掉这个东西。

超级星声：今年《乐队的夏天》让“乐队”重回大众视线，在您看来，乐队的夏天来了吗？

沈黎晖：早就来了吧。乐队相比之前的说唱，我觉得最大的区别就是，说唱并没有那么多的表演机会，收入也都比较低。但乐队已经非常成熟，每年有好几百个音乐节，乐队表演一场演出拿好几十万，其实这个演出系统是非常完善的。

另外一方面来讲，比如排练场地、设备、录音等等，也都是非常完善的。所以当综艺节目出来以后，可能以前完全对这个没有了解的人被拉进来关注了这个事情，但是可能三个月以后他们又走了，他又要关注下一个综艺去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以前的基础是非常高的。如果这个事情完全是新的，我觉得也不会有太强的群众基础。

03、我做摩登天空就是一种表达

超级星声：你心中的摇滚精神是什么样的？

沈黎晖：就是打破和创造，你要是规定一个摇滚乐队就应该什么样，应该留什么样的发型，穿什么样的衣服，弹什么样的节奏的话，那我觉得它到了被破坏掉的时候，摇滚精神是在打破和创新的观念里不断地叠加。我们今天可以说麦当娜也是rock star，因为她破坏了一些东西。Ladygaga也是，因为她很多的造型都是破坏掉一些东西。像乔布斯这样的人，他也是rock star，因为他创造了新的东西，给大家带来很多新的体验。

超级星声：你觉得自己是rock star吗？

沈黎晖：当然。

超级星声：你做过最摇滚的事情是什么？

沈黎晖：成立摩登天空。

超级星声：这个决定在当时是很有压力的吗？

沈黎晖：当然，很不容易。因为独立厂牌活下来非常难，和我们同期的独立厂牌，或者比我们晚成立的独立厂牌，大部分都关门了。

超级星声：摩登天空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黎晖：第一是要打破和创新，另外一点要坚持，然后加一点点运气，这几点我觉得缺一不可。

超级星声：现在还有没有重新做回音乐人的打算？

沈黎晖：没有，我觉得站台上有点傻。其实我们做一个工作是为了证明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介质去表达，对我来讲，我做摩登天空就是一种表达，跟我在台上是一样的，甚至我觉得这个比在台上过瘾多了。

超级星声：“过瘾多了”体现在哪些方面？

沈黎晖：我不需要别人欢呼，我不需要有很多人认识我，我只需要一小部分人理解我就可以了，我在乎的人理解我就可以。

超级星声：听说你一开始很想当明星？

沈黎晖：对，但是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当你成为了明星，已经拿了年度最佳乐队，已经变成了排行榜的冠军，你的唱片卖了几十万，对我来说那个事情就结束了。

超级星声：所以“当一个成功的老板”是您下个阶段的目标吗？

沈黎晖：并不是“成功的老板”，我并不想把它定义成一个标签化的东西，我觉得人是超越那些标签的，一个人是可以有很多重身份的，我并不想定义我自己。

采写 | 刘京

统筹 | 马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