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9月14日，全球最大原油炼化工厂——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布盖格炼油厂遭到18架无人机袭击；同一天，胡赖斯地区的一处油田遭到四枚巡航导弹袭击。另外还有三枚导弹飞向布盖格炼油厂，但未能击中目标。

这次袭击导致沙特原油供应每日减少570万桶，约占沙特石油日产量的一半。国际油价也因此上涨。

在美国务卿蓬佩奥指责伊朗对沙特实施“战争行为”后，沙特开始观望盟友美国将做出怎样的反应。

约六天后，美国防长埃斯珀宣布向沙特和阿联酋增派士兵及导弹防御系统。但军事打击伊朗“目前不是我们的方向”。

近三个月后，沙特阿美于12月11日在沙特的利雅得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收盘时，沙特阿美总市值达到1.88万亿美元，超越苹果公司成为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沙特阿美上市正是沙特王储穆罕穆德·本·萨勒曼经济改革计划的关键一环，该公司油田的安全也成了头等大事。

媒体报道显示，在9月的油田遇袭事件后，意识到美国不愿动武的沙特开始软化态度，通过伊拉克、巴基斯坦等各国向“死敌”伊朗释放缓和信号，以降级两国冲突。

一名沙特官员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在沙特对伊朗的态度上，“9月14日是转折点”。

据《华尔街日报》12月12日报道，多名沙特、欧洲和美国官员透露，为缓和两国紧张关系，沙特和伊朗代表在近几个月进行了直接沟通。科威特、巴基斯坦、阿曼也充当中间人，为双方传话。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10月参加联合国大会时透露，在他9月访问沙特时，沙特王储委托他向伊朗传话，明确沙特“想避免战争”。伊拉克时任总理迈赫迪也表示，沙特正在寻求与伊朗降级冲突。

在沙特释放出信号后，伊朗也做出了一系列回应。10月，伊朗外长扎里夫表明伊朗愿与沙特恢复外交对话；本月，伊朗总统鲁哈尼称伊朗已准备好与沙特阿拉伯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

伊朗驻法国大使加塞米（Bahram Ghasemi）最新透露，伊朗正考虑与沙特达成和平协议，双方共同承诺不侵犯对方国家并建立合作关系。

沙特和美国官员还表示，沙特正在与得到伊朗支持的也门胡塞武装进行秘密谈判，以减少双方的冲突。

在伊朗伊斯兰革命前，沙特与伊朗曾同为美国在中东的铁杆盟友；伊斯兰革命和美国人质事件后，沙特与伊朗变成了一对死敌。

作为美国对中东政策的支柱，沙特一直与美国保持着特殊关系。但持续了五年的也门战争和沙特记者卡舒吉遇害动摇了部分美国议员对沙特的态度；特朗普不愿卷入新战争的立场也促使沙特为保护自身利益开始寻找新出路。

由于沙特对也门军事行动造成的大量平民伤亡以及卡舒吉遇害案，美国国会议员对沙特已经有诸多非议。今年初，美国会两院通过决议，要求美国停止对在也门作战的沙特联军提供支持。最终在特朗普动用否决权之后，决议才宣告作废。

上周，一名在美国受训的沙特空军少尉发动枪击，导致三名美军士兵丧生。美国随后宣布暂停训练在美的沙特军事人员，此事也再度引发美国议员对沙特的质疑。

而9月沙特油田遇袭事件则让沙特直面了其关键能源设施所面临的威胁。在袭击中，无人机和巡航导弹精准击中目标，事先没有被沙特所使用的美国防御系统探测到。这也引发了外界对沙特防御能力的质疑。

本周一份泄密的联合国报告则显示，截至目前，联合国无法确认伊朗参与了9月对沙特油田的袭击。但报告同时也指出，调查没有发现也门胡塞武装拥有袭击中使用的无人机。袭击发生后，胡塞武装宣布对袭击负责，但美国和沙特均认定伊朗为幕后主使，该说法遭伊朗多次否认。

有了油田遇袭的前车之鉴，国有石油巨头沙特阿美的上市成为了促使沙特寻求与伊朗改善关系的最迫切动因。

在穆罕穆德·本·萨勒曼的计划中，沙特阿美的上市将成为沙特建国以来最重大的经济改革。早在四年前，沙特王储就称沙特阿美的市值为2万亿美元；本周四，沙特阿美上市的第二天，其市值突破2万亿美元大关。

按照穆罕穆德·本·萨勒曼的“2030愿景”，沙特阿美的上市将为沙特筹集至少250亿美元，帮助沙特逐步摆脱对石油经济的过度依赖。沙特阿美股份出售所获得的现金将被放入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公共投资基金，该基金负责在与石油无关的项目和公司上进行投资。

但安全问题是沙特阿美面临的最大风险。一名西方情报官员在接受《商业内幕》网站采访时直言，沙特阿美的投资方不仅仅是在未来的石油价格和石油产量上下注，“而是在该地区的安全问题上下注”。

海湾地区一家私人安保公司的CEO还指出，虽然卡舒吉遇害案可以在金钱的作用下淡化，但投资者不会轻易忘记沙特至今仍未在也门战争中取得优势，以及沙特与伊朗的其他争端，“在这些方面，伊朗都被证明是一个更强大的对手”。

除此之外，沙特财政大臣上月宣布，受低油价影响，沙特明年的预算赤字将扩大到498亿美元，预计占GDP的6.5%。今年早些时候，IMF建议沙特收缩财政政策，以弥补不断扩大的预算赤字。

为了确保沙特的石油安全、吸引海外投资者、实现沙特的经济改革计划，避免与伊朗发生更大规模争端成为穆罕穆德·本·萨勒曼在目前中东局势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一名沙特官员坦言，缓和与伊朗的关系并不代表沙特信任伊朗，而是希望“至少能与对方达成协议，避免沙特在今后遭受更多攻击”。

另一方面，对于遭受美国全面制裁的伊朗而言，与美国盟友沙特缓和关系也将有利于伊朗摆脱困境。有伊朗官员认为，沙特可以扮演中间人的角色，利用其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劝说美国撤销或减轻对伊朗的制裁。

虽然沙特和伊朗均展现了缓和关系的意愿，但鉴于伊朗国内强硬派的影响力，两国是否能最终握手言和还难以预料。在也门问题上，胡塞反政府武装与也门政府能否在权力共享上达成一致依然是个未知数。

在部分官员看来，沙特与伊朗目前的外交接触依然处于“单薄的幼苗”阶段，想结出果实还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