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治周末报 姜姝

责编｜马蓉蓉

12月3日至4日，北约70周年峰会在英国伦敦召开。“七十大寿”本该好好庆祝，但此次峰会却异常低调——由于分歧众多，这场峰会在召开前就已显得不同寻常。

10月底，马克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北约已经“脑死亡”，当时就引发北约内部的轩然大波。而这次峰会，美国总统特朗普再度反击马克龙这番言论，“我能预见法国退出北约”，这轮美法“互怼”，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尽管多国领导人齐聚，但是北约峰会背后大国间的相互战略疑惧依然愈演愈烈。 

北约面临“内外人”之争 

11月30日，英国《卫报》这样描述当前局面：“德国和东欧正生法国的气，法国生土耳其和美国的气。特朗普几乎生所有人的气。而东道主英国只希望一切快点结束。”

文章指出，作为1949年北约成立时的总部所在地，英国对此次峰会的安排本身就说明了问题。29个成员国领导人将在伦敦市区外一家豪华酒店碰面，首相约翰逊意图借此巧妙避开针对特朗普的抗议人士。

同时，他也没有安排盛大的欢迎宴会。上午的“工作会议”后就是“双边会谈”的自由时间，预计届时会发生更多争论。“这简直就是地狱里的生日派对。”

甚至有人建议各国领导人“翘班”，到附近的哈利•波特制片厂参观一下。

北约成立于1949年4月，是冷战时期，美国与西欧为对抗苏联而成立的军事同盟，其宗旨是集体防御其成员免受任何外部攻击。

但是，当北约年满70岁之际，它身上的疾病越来越多，一些成员国对北约的作用提出疑问，甚至质疑它存在的意义。

分析人士认为，马克龙以“脑死亡”这一刺激性词语形容北约，不论是否得到其他成员国认同，都凸显了当前北约内部矛盾重重的现状。而美联社称，土叙冲突、军费开支、土耳其购买俄制S-400系统等都是直接影响北约“健康状况指标”的因素。

首先是军费分歧招致美欧针锋相对。与去年的布鲁塞尔峰会一样，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参会前便表示“美国为保护欧洲盟友花了太多钱”，要求北约相关国家将国防预算提升至“国内生产总值2%”的硬指标。美国防部副部长诺奎斯特近期还公开批评北约欧洲成员国的“永久性结构合作”项目。他说：“北约部分成员国的武器研发活动，很可能导致未来北约内部军用系统不通用。”

其次是土耳其执意采购S-400问题导致欧洲内部矛盾重重。部分成员国认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不顾各方反对采购S-400，将“威胁”北约的安全。德国联邦议员亚历山大•诺伊表示，土耳其一直在利用北约攫取自己的利益，令北约“不断受到侵蚀”。

再次是英国的“单飞”问题持续搅局。英国“脱欧”闹剧和12月的大选也为伦敦峰会蒙上一层阴影。前北约副秘书长、美国外交官亚历山大•弗什鲍表示，英国大选可能会对英欧关系和北约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分析人士指出，伦敦峰会很难成为“一场70周年纪念仪式”，反倒可能以“乱战”收场。当前，面对“越来越不靠谱”的美国、貌合神离的法德两国、深陷“脱欧”困境的英国，以及徘徊观望的中小成员国，北约无论是在战略定位、指导方针，还是发展计划、落实举措上，都面临着错综复杂的矛盾和阻碍。

在“冷战”结束近30年的今天，北约的存在价值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各方纷纷呼吁，伦敦峰会需要“再次确认北约的团结、凝聚力……以及寻找政治、经济上的解决方案”。

面对这种盟友之间的互相指责，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这些天忙着灭火和缓解紧张气氛。但与此同时，他与特朗普和马克龙都保持一定距离，强调北约的作用。

斯托尔滕贝格指出：“欧盟不能保护欧洲。欧洲团结不能替代跨大西洋团结。一个强大的北约和一个强大的欧盟是硬币的两面。两者对于欧洲的自由和繁荣都是必不可少的。” 

马克龙复活“戴高乐主义” 

“北约正在经历脑死亡”“欧洲正站在悬崖边上”，马克龙最近在接受英国《经济学人》周刊采访时，难掩对北约现状的担忧。

他强调，土耳其在攻打叙利亚问题上，未与北约协调，而美国决定从叙利亚撤军居然也没有通知北约。甚至北约成员国“集体防务”这个核心条款是否还存在，他都表示怀疑。

他表示，在当前的地缘政治情势下，欧洲“濒临深渊”，欧洲伙伴应该警醒，重新评价北约的价值，以使欧盟发挥重要作用和掌握自己的命运。美国在国际舞台上退缩，已“向我们背转过身去”“此刻，我们必须检讨北约，我认为我们面临的现实是北约业已脑死亡”“作为一个机制，北约已不能协调各成员国的行动”。

马克龙首次直接对特朗普提出批评，在西方政界和舆论界引发诸多议论。有关法美闹僵和西方阵营出现裂痕的观点再度兴起。

事实上，从对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提出强烈批评，到出访美国时在公开演讲中为多边主义辩护;从明确反对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和伊朗核协议，到邀请俄总统和伊朗外长到G7峰会现场会晤;从提出欧洲战略自主建立独立的欧洲防务体系，到认为西方霸权终结世界正在重新排队;从认为北约业已“脑死亡”和北约共同防御条款名存实亡，到提出为捍卫世界和平必须建立强有力的多边主义，这一切都表明，马克龙外交风格的“戴高乐主义”色彩愈益浓烈。 

特朗普继续“敲打”欧洲 

特朗普在竞选和就任后，先后抛出“北约过时”“欧洲欠美国保护费”“欧盟与美国竞争”“欧盟没有前途且即将崩溃”“英国脱欧有理别国亦将仿效”“德国独大”“经贸上严惩德国”等贬低欧盟，特别是德国的言论和观点，欧盟既极感愤慨又深感不适。

据美联社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4日邀请美国、英国、保加利亚、爱沙尼亚、希腊、拉脱维亚、波兰、立陶宛和罗马尼亚9国驻北约代表共进午餐。北约29个成员国中，只有这9国防务支出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2%，由特朗普归入“2%阵营”。特朗普席间为这些国家的贡献“点赞”，称“这顿午餐我请”。

尽管峰会极力强调团结，但是无法掩盖北约内部的重重矛盾。“口水仗”从会前打到会中，不仅有背后揶揄，甚至还有当面争论。在特朗普与马克龙3日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昔日媒体镜头前的“兄弟情”不再，两人在北约战略、贸易、对土耳其立场等问题上各说各话，分歧凸显，场面尴尬。

更令人尴尬的是，峰会期间，英国、加拿大、法国和荷兰的领导人被拍到嘲笑特朗普。在这段12月3日晚拍摄的视频中，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称马克龙因为“花了40分钟召开记者会”而在后面的活动中迟到，而这场记者会据推测就是与特朗普的记者会。特鲁多还说，特朗普团队成员在这场记者会上听到特朗普宣布某件事时，“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对此，特朗普指责特鲁多是个两面派，还取消了原计划出席的一场新闻发布会并提前回国。此外，特朗普在峰会期间还继续“敲打”欧洲盟友，指责许多国家仍然“没有作出足够财政贡献”，仍在“拖欠”。

回顾美欧关系的“交恶”历程，2017年5月的布鲁塞尔峰会堪称一个重要节点。在那场峰会上，特朗普在讲话中要求盟国增加防务预算，而且要把以前的欠账都补上，对欧洲盟国最关心的北约共同防御条款避而不谈。

同年的意大利G7峰会上，特朗普扬言退出欧盟最关注的《巴黎气候协定》，在遵守世贸组织自由贸易原则和仲裁机制、处理和接收难民以及向非洲国家提供发展援助等问题上毫不松口，不愿同欧盟领导人商谈“保护人权”和捍卫西方共同价值观等问题，仅在反恐问题上达成原则一致。欧洲舆论认为，这次峰会是欧美关系的转折点。同时，特朗普于这一年的6月1日正式宣布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对欧美关系造成强烈冲击。

可见，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多边军事同盟体系，此次峰会的“乱象”凸显了北约的战略瓶颈和发展困境。担任俱乐部主要“司机”的美欧各国无力应对过度自傲和排他的民族主义，特别是相互对立和竞争的各国民族主义，以及在经济互相依赖和安全共同利益上难以达成共识。那么，北约将如何自处?答案仍将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