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是赵本山的反面|界面新闻

文丨接招方浩

李子柒已经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网红了。从美拍的时候就火了，然后历经微博、抖音、B站、快手乃至Youtube，从中国火到海外。试问哪一个网红有如此强劲的生命周期？

以中国乡村话题为定位的网红很多，但大多是以恶搞、自虐等上不了台面的形式走红网络。像李子柒这种看上去有逼格、符合主旋律、迎合民族复兴的民间题材少之又少。

作为一个来自四川农村的姑娘，李子柒还创造了一个奇迹，即突破了传统网红对中国农村Style的话语权垄断。

什么是传统网红？就是对农民的生活进行解构，从中提炼各种笑点、泪点，最终完成流量变现。在这个过程中，农民成了工具，网红是使用工具的“手艺人”。

这个行当的集大成者是赵本山老师。从1990年首次登上春晚舞台，到后来成立刘老根大舞台、推出跨季神剧《乡村爱情故事》，赵老师始终围绕一个主题：农民。

如果说娱乐圈也有下沉市场，赵家班就是五环外的快手、拼多多、今日头条。当年4个多小时的春晚，大半个中国的农民是为了等赵老师十几分钟的小品。赵老师的作品，既展现了农民淳朴、憨厚、可爱的一面，也传递出很多人性阴暗的底色。后者甚至远远多于前者。

《乡爱》就是典型。刘能的坏、广坤的奸、赵四的憨、宋晓峰的不择手段……这部剧把下沉市场的爱恨情仇刻画得淋漓尽致，但同时也无限放大了人民内部矛盾。诞生于和谐社会的《相爱》，最后在乡村振兴的主旋律从各大地方卫视消失，不是偶然。

如果说李子柒的视频不够真实，赵老师的作品则是过于真实；如果说李子柒的视频呈现了一种生活方式，赵老师的作品则呈现了一种生活斗争方式。赵老师眼里的中国农村是三国演义，李子柒眼里的中国农村是陶渊明的别野。

赵老师与李子柒最大的不同是，前者是把中国农民脱光了给农民看，后者是把抽象了的中国农民换上古装给城里人看。在拼多多上买惯了6块9一瓶辣酱的下沉用户会去李子柒天猫店里买39块钱一罐的辣酱？反正我不信。

在中国，从下沉市场赚到钱的，无论是网红、明星，还是互联网公司，其生意模式都是围绕下半身做文章。李子柒做到了他们的反面：通过贩卖情怀、理想和意境，从上半身找到了金矿。

乡村、山野、竹林、农田、清泉、夕阳、古风、红衣女子……李子柒视频里的所有景致，都是自古以来中国式田园牧歌必不可少的元素，这也是她吸粉无数的关键。抖音3000万粉丝、微博2000万粉丝、Youtube 800万粉丝，李子柒粉丝最多的几个平台，基本都是五环内用户。但中国的五环内与美国的五环内不一样。

有人说李子柒是中国近些年少有的文化输出成果，甚至是最好的外宣品牌。毕竟，仅仅油管上的粉丝数就超过了BBC、FOX等著名境外媒体的粉丝数。

但是，美国的粉丝真的是羡慕“农妇、山泉、有点田”的高糖风景吗？单纯论乡村风光，北美随便拎出一个村子都是中国MCN的理想取景地。让美国人好奇的应该是李子柒这个人的独立性，而不是风景有多美、道具有多原始。

其实美国也有李子柒，或者叫美国也有崇拜李子柒的传统。200年前，一位28岁的文学青年跑到瓦尔登湖畔的一片森林里，一住就是两年多，每天像个原始人一样生活，喂马、劈柴、周游瓦尔登湖。后来写了一本走红三个世纪的畅销书——《瓦尔登湖》。没错，这个人就是梭罗。

因为梭罗的行为艺术，还诞生了一个哲学名词：超验主义。说白了就是每个人应该follow自己的heart去生活，而不是整天纠结要不要跳槽、买不买房。在北京可以做自媒体，在终南山也可以啊。

超验主义的诞生，与工业社会高速发展、生活节奏持续加快有很大关系。人们焦虑、迷茫，想成为生活的刀俎，没想到反而成了鱼肉。所以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是灵魂出窍的最佳目的地。

李子柒一开始就是生活的鱼肉。父母离异、很早就辍学外出打工、然后又不得不回乡赡养年迈的奶奶。所以她的第一要务就是生存，换句话说就是赚钱。

赚钱没什么不好。但李子柒的爆红，不是出世的行为艺术，恰恰相反，是积极入世的间接成果。这是最容易误导信众的地方。

从商业上看，李子柒无疑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

有媒体给李子柒算过一笔账，一年广告加带货收入将近2亿人民币，这是剔除掉经纪公司的分红之后到她自己腰包的营收。广告的利润率之高就不用说了，网红带货的毛利率更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