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渝川

所评图书：

书名：《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

作者：（美）凯文·贝尔斯

译者：曹金羽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三辉图书

出版日期：2019年12月  

 

英国诺丁汉大学教授、联合国打击人口贩卖全球计划顾问凯文·贝尔斯所著的《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1999年首次出版后，引发全球舆论的强烈震动，推动了美国等国家以及联合国颁布了打击人口贩卖犯罪的有关法律、协议。这本书于2004年、2012年再版，最近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引进出版简体中文版。

相信《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这本书所述的有关国家所存在的人口贩卖、以奴隶制或类似奴隶制的管理机制来戕害特定群体人口的现象，随着国际、国内执法的开展以及国际舆论监督的涉入，在最近20年来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但这应该也只是缓解，而非根绝。

这本书开篇就谈到了发生在法国的一个案例：巴黎某个家庭，将从非洲马里骗来的一个女孩作为家仆，不给任何酬劳，安排其承担几乎所有家务，甚至不给这个女孩吃饱饭；体罚乃至于带有高度侮辱性质的惩罚，更是家常便饭。书作者说，在伦敦、纽约、苏黎世、旧金山等欧美“文明世界”的大城市，类似的虐待（外国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儿童）的现象并非个例。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最令人不寒而栗：即便到了高度文明、理性的20世纪末，欧美世界也仍然难以彻底扫除奴隶制的阴影，更别提世界其他许多文明、理性程度以及法治水平更弱的地方。

我们也知道，从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到那之后的伊拉克战争、叙利亚战争，以及埃及、利比亚等国发生的骚乱、内战，《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这本书初版诞生后，世界秩序的稳定程度相比那之前反而有所下降，中东、北非等地区掀起非法移民潮，而东南亚、拉美、东欧部分国家向西北欧、北美的非法移民网络也一直没有被禁绝，这意味着哪怕是在欧美国家，新奴隶制的阴影也依旧映照。

当然，当代的奴隶制、新奴隶制，更为可怕、集中的存在，是在欧美世界以外。比如以“观光”“风俗”业著称的东南亚某国，社会文化奠定了女性很低的地位，女儿生来就要为家庭“还债”，所以很多家庭不惜将还没有成年的女儿送入大城市的特殊服务行业——后者被卷入当地特殊服务行业的产业链条，被强迫要求绝对服从，夜以继日的为老板赚取利润。而在南亚某国、南美某国，农民、牧民被哄骗加入到采矿、伐木、烧砖、制作等工序之中，他们被剥夺了人身自由，明明是为雇主卖命，但因为后者为之提供食宿，所以前者欠下的债务反而越来越高。

《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书作者感慨指出，“奴隶制是个不断膨胀的生意，努力的人数不断增长，人们通过使用奴隶变得富有。用完了奴隶，他们就把奴隶扔掉”——这是新奴隶制与过去的奴隶制、农奴制的区别所在，在过去，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所以一定程度上，奴隶主要保证奴隶的劳力、健康的可持续性。但在新奴隶制的情况下，雇主根本不顾惜奴隶，因为其获得非常廉价，用后即弃也几乎不存在任何代价，还能因全球经济秩序的分化、相当数量的国家和地区陷入发展困难状态、面临贫穷和饥饿问题的居民数量增长，不断的、近乎零成本的获得奴隶补充。

正如美国南北战争爆发以前，英国一方面早已在国内禁止了奴隶制，但另一方面因为依赖于美国南方种植园的棉花等原料的供给，所以对于美国南方奴隶制的罪恶抱以十分暧昧的态度。今天的新奴隶制也深深卷入了当下的全球经济，为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产业链、金融利益链供给了源源不断的动能，所以获得了相当程度的豁免、纵容。比如，南美某国的热带雨林里，被圈养的奴隶砍伐雨林所生产的木炭对于该国的炼钢业乃至全球钢材市场就很重要；而南亚奴隶是全球制造业分包体系中的重要一环……虽然西方国家乃至许多新兴市场国家的消费者而今都具备贸易公平意识，拒绝购买经由类似的奴隶生产体系供给的产品（产品原料），但生产商、金融企业的道德意识显然要薄弱得多。

《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是一本经过了书作者对调研国家实地调研，反复清楚查证后揭示新奴隶制泛滥存在的警世之作。这本书也揭开了相关国家长期隐瞒新奴隶制存在的丑陋面目。书作者在讨论如何真正意义上削除新奴隶制的政策思路时指出，在提高打击犯罪力度的同时，应当致力于解决全球人口过多问题尤其是穷国不受控制的人口增长，更有效地推进教育，建立防止老年贫困和疾病的社会保护。而要清除当下在某些国家依旧顽固存在的新奴隶制产业，就需要强化联合国协议及其他国际公约的落实。

当然，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现实是，最终根治新奴隶制的，只能通过经济压力，即查明所有有关新奴隶制的产业及利益链条，切断相关的原料、商品购买，迫使相关利益集团改弦易辙，但这必然意味着西方国家、部分新兴市场国家的消费者要以更加价格购买原先可以廉价购买到的商品和服务——这样的责任分摊，哪怕是象征意味的，往往也很难获得西方国家、部分新兴市场国家人们的积极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