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邓江

佛教从印度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传入中国，一路上留下了诸多精美绝伦的石窟造像，从新疆克孜尔石窟，到敦煌莫高窟、榆林石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在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经济中心南移，中原地区再无大规模的石窟造像。这时佛教石窟艺术由金牛道入川，在岷江、嘉陵江、涪江、沱江、青衣江等流域开出朵朵莲花，留下一处处石窟遗址，如广元、夹江、乐山......两宋时期的安岳、大足的石刻造像更是达到中国石窟艺术的巅峰。

但是，你绝对想不到，就在离成都一个多小时车程的邛崃的一个小山沟里，居然也藏着令人惊艳的距今千年的唐代摩崖石刻精品。

邛崃石窟有三处，石笋山，磐陀寺，花置寺。邛崃石窟多为方窟，构图繁复，造像造型丰满，面相端庄，题材多为“华严三圣”“西方三圣”“净土变”“观音经变”“千佛” 等，是中晚唐时期四川石窟艺术中的精华。2006年进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

石笋山位于邛崃市大同乡景沟村。之所以叫石笋山，皆因山崖环抱之中，有一孤峰卓立，状似春笋而名。

从邛崃市区过来，远离大路，车行甚远，简直是人迹罕至。谁能想到一千多年前，这里曾经是成都经大邑、邛崃至芦山、雅安直至云南、甚至海外的一条重要通道。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条曾经的“古道”，开窟造像才成为可能。

石笋山摩崖造像依崖镌凿而成，造像龛分两段，北段为一层，南段分上下两层，北段开凿年代要略早于南段。在长约120米，高约40米的绝壁上，现存有33龛，共有造像700余尊。其中北段为石笋山精华在，无论是佛像还是护法诸天、力士、供养人等，大像巍峨，蔚为壮观，只可惜铁将军把门，只能远眺其风采。

此窟是整个石笋山石窟中最经典的一窟，为一佛二菩萨二弟子二力士二天王，是佛教造象中最为典型和经典的造像，并且此窟在整个石笋山石窟中较大和保存较完好，因此这一段石窟造像被锁在了铁门之内。毗卢遮那佛端坐莲台，阿难和迦叶分立佛两侧。右侧骑六牙白象的是普贤，左侧骑青狮的是文殊，可惜佛首不知所踪。旁边和毗卢遮那佛差不多大小的是毗沙门天，造像高约4米，身披甲胄，脚踩夜叉，右手叉腰，左手托塔，他其实是名副其实的“ 托塔天王”，《西游记》中的“托塔天王” 李靖则已几经民间演变。传说唐玄宗天宝年间，吐蕃出兵包围安西都护府。唐玄宗请不空和尚在皇宫设坛作法，安西都护府后来遣使来报：城东北三十里云雾中看见毗沙门天王现身，三五百神兵尽着金甲，地动山崩，同时有金鼠咬断敌军弓弦，吐蕃军队不战而败。因为这个渊源，毗沙门天崇拜在唐代兴盛一时，往往被军队视为保护神，在城楼、军营皆建有庙宇，连唐朝军旗上都飘扬着他威武的形象。

石笋山造像最大的14号龛弥勒佛，像高7.5米，二菩萨胁侍左右，手指有明显的修复痕迹。这龛艺术造型不如刚才那龛美。

6号窟的西方净土变，是石笋山颇具代表性的龛窟。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端坐中央，七宝莲池中黄金、白银、玛瑙、琥珀遍地；殿宇塔刹、亭台轩榭，重檐、斗拱、勾栏清晰可见，以回廊相连，众多仙人或徒步漫游，或挺腹伸腰。下部两侧雕有“划船图”，船头高昂，船尾隐入桥洞，三个船夫正拼命划船，为首的仰头蹬腿，中间的弓腰埋头，第三个转身拱背，船上的达官贵人倒是怡然自得，乐得清闲；两边还有敲锣、打鼓、翻跟头等各式杂耍。这幅图景，可能就是唐人心目中的西方乐土。

石笋山石窟出现了大量的楼台、桥池、船舫，虽直接表现的是虚幻的佛国，却如同一幅风情画，让后人可以一窥唐人的生活。

笋山造像以其规模宏大，造像精美、完整堪称巴蜀石窟的杰作。

历史上，石窟的流传往往与交通不无关联，比如敦煌石窟之于北方丝绸之路，广元千佛崖之于金牛道，巴中南龛之于米仓道，而邛崃地当南方丝绸之路要冲，南方丝绸之路从成都出发，经邛崃、雅安、荥经、西昌、德昌、会理进入云南，被称为南丝路上第一城；邛崃自古盛产盐、铁、酒、茶叶、天然气，让各路商贾接踵而至，百姓富裕，有财力进行造像活动。于是，邛崃成为成都平原最为重要的一处石窟中心。

花开花落，数度春秋，谁又能想到，曾经的繁华，千年以后，如今只剩下落寞。不过也正是因此，才能使这漫山的造像如此完整的保存至今。

成都人何其幸甚，在城市周边几十公里就能遇见这么绝美的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