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肖恩

2020年3月23日，38岁的马提亚（Mattia）终于结束了与新冠病毒长达一个月的搏斗，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医院。

在伦巴第当局播放的一段音频中，马提亚说：“你可以从这种疾病中被治愈。”但以他为起点的意大利新冠肺炎疫情却远未看到终点。

截至23日，意大利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患者63927例，单日新增4789例。当马提亚被纳入7432名治愈者之列前，他的父亲已在19日病逝，成为6077名逝者之一。

马提亚并不是意大利首例确诊的新冠病例。据界面新闻此前报道，意大利最早出现的新冠病人是一对来自武汉的游客夫妇，于1月31日在罗马被确诊。一周之后，另一名曾到访武汉的男子也在意大利确诊。由于及时发现和隔离，这三例来自中国的输入性病例并未扩大传染，因此也不被认为是流行病学意义上的“一号病人”。

意大利疫情发展成燎原之势的“起火点”，出现在距罗马600公里的伦巴第大区一个名为科多尼奥（Codogno）的小镇。马提亚是这个与中国联系甚少的小镇的第一例病例，也是意大利确诊的第一名本国公民，被认为是意大利的“一号病人”。

2月14日，马提亚感到不适，家庭医生给他开了一些治疗流感的药物。但马提亚的症状始终没有缓解，在16日前往科多尼奥镇医院就医，医生稍作检查后让他回家休息。两天后马提亚又前往医院急诊，被诊断为轻微肺炎，但仍未住院。因为他此前从未前往中国，医生并未想起当时在欧洲仍处于“潜伏”状态的新冠肺炎。

19日凌晨，马提亚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于是第三次前往医院，但只进了普通病房。这时他的妻子回忆起，他在2月初曾跟一名有中国旅行史的朋友聚餐，但这名朋友后经测试显示并未感染。

直到20日下午4点左右，医院才对马提亚进行了新冠肺炎检测。这时马提亚病情已经加重，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在这之前，有多名家属和朋友前来探望，并自由出入马提亚的病房。

2月21日，马提亚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随后他被转移到帕维亚的一家医院隔离治疗。

治疗期间，马提亚病情一度恶化，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急救18天，直至3月8日才恢复自主呼吸。出院后，马提亚说，呼吸是最简单又最美妙的事。他还呼吁大家待在家里，因为只有预防才能阻止感染。

从马提亚出现症状到确诊，历经一周时间；从进入医院到到隔离治疗也花费了36小时。医院应对滞后，给病毒创造了充裕的传播档期。

有医院工作人员抱怨称，医院在得到马提亚阳性检测结果的几个小时后，才向医务人员通报疫情风险，没有及时关闭急诊室进行消毒。

最终马提亚将病毒传播给了至少13名意大利人，包括他怀孕的妻子、一位跟他一起跑步的朋友、三位他父亲酒吧的老年常客和八名科多尼奥镇医院的医生、护士和病人，成为意大利第一起社区传播的集聚性感染案例，被认为是“超级传播者”。其中一名被他传染的77岁女性已经病逝。

而在出现症状前，身为联合利华公司员工的马提亚还频繁参加社交活动。据《纽约时报》报道，他在2月份至少参加了三次晚宴，还前往球场踢球。这意味着被他感染的人数可能更多。

从马提亚确诊的第二天起，意大利北部地区的确诊病例开始呈指数型增长，并逐渐扩向全国。2月23日，意大利感染人数已经超过130人，科多尼奥小镇成为意大利首批11个封锁的市镇之一。伦巴第大区也成为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疫情爆发的中心，截至3月23日，伦巴第大区累计确诊28761例，死亡3776例。

“这不是一波浪潮，是一次海啸。”伦巴第大区蒙察市医院重症监护室负责人罗娜（Roberto Rona）说。

意大利总理孔特在2月24日不点名地指责科多尼奥镇医院存在管理失误，是意大利病例激增的原因之一。孔特称该医院没有遵守传染病相关流程规范，但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流程。

有意大利医生怀疑，在马提亚感染之前，新冠病毒已经在意大利蔓延。还有说法称，去年底一批因肺炎死亡的患者感染的就是新冠肺炎，但无法得到证实。

流行病学专家普雷里阿斯科（Fabrizio Pregliasco）表示，所谓的“一号病人”搞不好是“200号病人”。

从隔离城镇，到封闭大区，最后“锁国”，意大利“兵来将挡”式的防疫措施似乎总是比病毒的致命轨迹慢了一步。目前意大利已经是全球因新冠肺炎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

意大利国家卫生高级研究所所长布鲁塞法罗（Silvio Brusaferro）指出，接下来一周是观察意大利流行病学曲线演变的关键时期，意大利的主要任务是防止南部地区复制北部此前的曲线。意大利政府担心，在封城前从北方“逃”往南方的意大利人会把病毒带到相对欠发达、医疗资源更有限的南方地区。

有专家预测，意大利将在3月23日后，可能是4月初，迎来疫情顶峰。

如今，痊愈的马提亚正与同样出院的妻子等待迎接孩子的到来，而他的国家还在疫情困境中寻找出路。马提亚是从哪里感染的新冠病毒，比他更早的意大利“零号病人”是谁，仍是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