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作者 | 钱伯彦发自法兰克福

在新冠疫情“震中”的欧洲大陆，受限于各国的禁足令和社交禁令，刚刚过去的复活节假期整体格外冷清。

不过荷兰的鹿特丹、格罗宁根、利瑟尔、贝斯德等城市却显得并不那么太平。因为在4月10日至12日的周末夜间，这些城市的多座5G通信基站遭到了人为纵火破坏。

专门负责协调荷兰境内各乡镇政府与各移动通讯公司5G基站选址与建设的Monet协会表示，尽管此前荷兰国内已经爆发过针对5G的游行抗议活动，但此次是该国第一次出现暴力破坏5G基站行为。其中格罗宁根的部分基站损毁最为严重，财产损失达万余欧元，被烧毁的基站甚至一度造成方圆5公里内、包括急救中心与当地医院的信号中断。目前，荷兰国家安全与反恐机构NCTV已介入调查。

由于在格罗宁根的纵火现场发现了“F*ck 5G！”的巨大涂鸦，几乎无人会将破坏行为归咎于醉汉的酒后闹事，一切线索都指向蓄意破坏。

其实，针对5G信号及其辐射有害身体健康的指责在荷兰由来已久。

今年1月，首都阿姆斯特丹市中心就聚集了百余名示威者抗议5G网络在荷兰的铺开。其中，荷兰乌德勒支大学教授Hans Kromhout在该国《电讯报》上的一篇专栏文章中所描述的，当局对于5G信号辐射的数值检测可能有所低估一事，成为了抗议者们的理论依据。

不过，相比于难以证伪信号辐射致癌说，新出炉的“5G信号散播新冠病毒说”显然更能博得抗议者们的眼球。

截至欧洲中部时间4月14日24时，荷兰确诊新冠病例已达27419例，死亡人数接近三千。对于人口仅有1700万的荷兰而言，确诊占比与死亡占比都已经是全球最严重行列。严重的疫情也使得5G病毒阴谋论更有市场。

在各大社交媒体上，5G网络的“原罪”主要有两点。首先，5G信号以及带来的辐射能够大幅削弱人体免疫力，使得人群无力抵抗新冠病毒，并造成病毒快速传播。其理论依据在于，5G信号作为“高能射线”能够电离并破坏包括人体细胞在内的大分子结构。

其次，阴谋论者还相信，新冠病毒能够通过5G网络以某种机制互相交流并定向选择某些受害者，致使其感染。其理论依据则在于，美国波士顿东北大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Luc Montagnier教授的一篇论文指出，细菌能够释放微量电磁波。

尽管5G本质上作为毫米级别的无线电波，与伽马射线等真正意义上的高能射线相距甚远，细菌与病毒也完全不同，甚至从未有任何科学研究能够证明5G信号与病毒传播的关联，但这并不影响5G病毒传播学说的甚嚣尘上。

英国的《每日星报》于3月24日更是直接以《5G：新冠病毒促进剂》为题发表文章，并通过文中的采访暗示，咳嗽、高烧、呼吸困难等症状其实都是人体暴露于5G信号下的反应。新冠疫情之所以在意大利伦巴第大区率先爆发，正是因为意大利的5G基站大部分位于该区域。虽然该理论无法解释为何疫情在5G等基础设施极其落后的伊朗也同样严重。

或许正是因为上述小报的片面报道，英国也是欧洲焚烧5G基站的急先锋。一周之前的4月5日，伯明翰、利物浦等地至少四座基站遭到人为纵火破坏。据路透社报道，其中至少有一个并不是5G基站。如同荷兰的破坏行为一样，此举一度造成112急救中心电话短暂中断。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总裁Stephen Powis就指责道：“破坏应对医疗紧急状况的基础设施，这让我作呕，阴谋论是最糟糕的假新闻。”此前，英国已经发生多起针对5G基站安装人员的辱骂事件发生。

不过，即便没有新冠疫情的爆发和阴谋论的大肆流传，在欧洲这片古老、保守的大陆上，5G建设的反对声一直不绝于耳。

最具代表性的国家便是瑞士。

去年9月底和今年1月26日，数千名瑞士抗议者走上伯尔尼、苏黎世等城市的街头，打出“5G是对人权的剥夺”“5G将人们置于强制性辐射之中”“5G是新型电子雾霾”等五花八门的口号，并使用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轮番指责当局为了经济利益而选择欺骗民众。抗议者们希望通过游行示威收集到10万个签名，以促使将是否继续5G建设这一议题诉诸全民公投。

讽刺的是，人均GDP位列全球前列的瑞士在5G建设上已落后于时代，甚至在欧洲都算不上引领者。

瑞士联邦政府已于2019年2月完成了5G频谱的拍卖。虽然相比于老大哥德国人的2019年9月、以及法国人2020年才能完成频谱拍卖，瑞士人不算垫底水平，但邻国奥地利早在2018年底就完成了频谱拍卖，且计划在今年完成维也纳的5G网络全覆盖。而且瑞士至今全国的5G基站数量还仅有2300余个，而中国的5G基站数量截至2020年1月底已超过13万个。

瑞士落后的5G建设与滞后的数字化转型也是全欧洲的缩影。

欧盟双核之一的德国，该国最大的移动通讯商德国电信全国的5G基站仅有可怜的450个。而法国、荷兰、捷克、波兰等国甚至至今仍未完成5G频谱的拍卖。

在疫情冲击下，大量居家办公需求以及大规模停课进一步暴露了欧洲数字化进程的严重落后。服务器瘫痪、YouTube等平台限流、网课模式难以推广，对于坐拥爱立信、诺基亚两大顶尖5G设备商的欧洲人来说，留给他们的转型时间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