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正在全球抗击新冠疫情的关键时刻，多次对国际组织表达不满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将暂停向世卫组织提供资金，以待美国对世卫组织疫情应对完成审查。审查将持续60到90天。

美国是世卫组织的最大出资国，仅每年缴纳的会费就占会费总额的22%。在构成世卫组织主要收入的自愿捐款上，美国依然排名第一。

特朗普的决定引发了从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到《柳叶刀》主编霍顿的抗议。霍顿直指特朗普犯下“反人类罪”。美国民主党则质疑特朗普无权绕过国会自行宣布暂停对世卫组织的资金。

美国媒体还指出，除了“甩锅”之外，特朗普想通过此举增加美国人在世卫组织雇员中的占比，以制衡中国的影响力。

大金主要“断粮”

据《卫报》4月15日报道，在周二的新闻发布上，特朗普指责世卫组织未能履行其“基本职责”，“必须承担责任”。

特朗普称世卫组织宣传了与新冠病毒有关的“假消息”、“隐瞒”疫情扩散速度、未能及时做出正确反应，“因为他们的错误造成了那么多死亡”。

上周，特朗普在白宫疫情简报会上就批评世卫组织“以中国为中心”，威胁要暂停向该组织出资。随着美国成为全球确诊和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特朗普政府在疫情应对上的迟缓以及初期的检测不足已经引发各大欧美媒体的批评。

对于特朗普的最新行动，路透社报道称：“在其简短的政治生涯中，特朗普经常寻找替罪羊。当感觉自己遭到攻击或承受压力时，他经常转而抨击媒体、民主党或其他人。”

目前尚不知美国是否会立即停止对世卫组织提供资金。

从1948年世卫组织成立之时，美国就是重要出资方，多年来一直保持着最大金主的地位。目前世卫组织有194个会员国和两个准会员国。

据世卫组织官网介绍，该组织的资金主要来自两种渠道：会员国和准会员的分摊会费以及自愿捐款。

分摊会费是依照每个国家的人口和GDP决定；自愿捐款则不局限于会员国，国际组织、NGO、慈善组织、学术机构等均可捐款，也可以指定特定的卫生领域。

美国提供的自愿捐款主要用于消除小儿麻痹症、疫苗研发、防治艾滋病、肝炎、肺结核、妇幼保健等领域。

直到1990年代后期之前，分摊会费一直是世卫组织的主要资金来源。而从1990年代后期开始，自愿捐款逐年上升，分摊会费占比大幅减少。到现在，分摊会费仅占世卫组织资金的20%。

在缩水的分摊会费中，美国的会费排名第一。

世卫组织的财政预算为双年度预算。2018-2019年度分摊会费比例报告显示，美国的会费占总会费的22%；日本9.6802%，排名第二；中国7.9212%；德国6.3892%；还有部分会员国占比低于0.01%。

从2016年到2019年，美国每年的分摊会费均在1.1亿美元以上。而随着美国政府消减对外援助资金，在新冠疫情暴发之前，美国已经将世卫组织的会费减半。

世卫组织2020-2021年度缴费通知单显示，美国今年和明年的会费均已减至5788万美元。

即便如此，美国2020-2021年度的会费占比依然保持在22%。与此同时，中国的会费占比上升到了12.0058%，排名第二。

在自愿捐款上，美国也是大户。

世卫组织2016-2017年度的出资者前20名单中显示，美国以及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的自愿捐款金额最高。

美国公共卫生非营利组织凯瑟尔家族基金会的统计显示，从2010到2017财年，除2011财年和2014财年之外，美国的自愿捐款金额均超出分摊会费1亿美元以上。2017财年，美国的自愿捐款高达4亿美元。在2018-2019年度，美国的自愿捐款约为6.56亿美元。

而去年5月新冠疫情尚未出现时，世卫组织批准的2020-2021年度预算为58.4亿美元，分摊会费仅占约16%。

疫情暴发后，世卫组织于3月呼吁各国为抗击疫情额外筹款6.75亿美元，该组织还计划于近期再次发起10亿美元的筹款活动。

上周，英国已经宣布将向世卫组织捐款2.48亿美元；3月，中国宣布向世卫组织捐款2000万美元。

《全球化与卫生》期刊2018年的分析指出，长期以来，世卫组织一直存在资金不足的问题。

由于各国情况差异、说服各国政府增加投入的困难度以及全球经济环境的波动，世卫组织有75%的预算是由20个会员国或组织承担的。正如世卫组织分摊会费比例报告所显示的，部分国家会费占比甚至低于0.01%。

分析认为，世卫组织的预算与该组织职责覆盖的范围“严重不匹配”。以作者所在的加拿大魁北克省为例，魁北克当年的预算约为330亿美元，而世卫组织2018-2019年度的预算仅为44亿美元。

除此之外，目前世卫组织的资金来源严重依靠自愿捐款，而自愿捐款可指定特定领域，也影响了世卫组织在全球公共卫生议题制定和执行上的自主性和领导力。

而在支出上，世卫组织的部分非必要支出也招到批评。

世卫组织2018-2019年度预算中期回顾报告显示，2018年，世卫组织的总开支为22.92亿美元。最主要四项支出为：人事费用（41%）、外包服务（29%）、向合作机构的转账和拨款，例如向NGO紧急拨款 （11%），以及差旅费（8%）。

其中，差旅费支出仅有45%为工作人员出行，其余全部为非世卫组织工作人员出行，大部分为会员国派出的参会代表。报告指出，2018年的差旅费与2017年相比已经下降了1%，与2016年相比下降了4%。

支出下降并非出差的频率减少，而是降低了每次出差的费用标准。而与差旅费相比，医疗物资支出仅占总支出的4%。

抗议声四起

对于特朗普的“断粮”决定，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在抗击疫情的战斗中，现在不是减少世卫组织或其他任何人道主义组织运行资源的时候。”

古特雷斯表示，不同方对于疫情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但要进行审视不是现在，而是在“我们完全翻过大流行这页之后”。

美国医学协会立刻发表声明，呼吁特朗普重新考虑。声明指出，目前全球正面临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停止对世卫组织提供资金是“向错误的方向迈出了危险的一步”。

此前严词批评英国和美国政府应对措施的《柳叶刀》主编霍顿则没有这么客气。

他在Twitter发文指责特朗普在犯“反人类罪”，“每个公民都必须反抗这种让人惊骇的、对全世界团结的背叛。”

比尔·盖茨也在Twitter发文指出，在全球面对健康危机时暂停对世卫组织的资金是“危险”举动，“他们（世卫组织）的工作是延缓新冠病毒的扩散，如果这项工作停滞了，没有其他机构能取代他们”。

美国众议院拨款委员会发言人霍兰德（Evan Hollander）在声明中将特朗普的决定称为一次“转移指责目标”的“绝望尝试”。

霍兰德称，特朗普正在威胁违反美国的支出法案，而相关法案正是其遭弹劾的原因之一。在弹劾案中，特朗普被指擅自扣留美国提供给乌克兰的援助，以换取乌克兰当局对拜登父子展开调查。

霍兰德同时强调，特朗普没有权力绕开国会，单方面决定暂停美国向世卫组织提供资金。

但有美国官员提出，为避开国会，特朗普可以要求相关机构将本应提供给世卫组织的资金用于类似用途。

《华尔街日报》报道还援引多名现任和前美国官员的消息指出，特朗普的决定是美国限制中国影响力计划的一部分。

除了指责世卫组织“以中国为中心”，美国政府不满的还有该组织内美国雇员的数量，认为雇员数量与美国的投入不匹配，限制了美国对该组织的影响力。

根据2018年美国务院向国会提供的报告，世卫组织中有约3%岗位由美国人担任。

报道称，从1990年代起，美国一直在追踪国际组织中的雇佣情况，从各国人口和各国对各组织的出资金额来评判雇员组成是否“公平”。

但据2018年的统计报告，包括世卫组织在内的五个国际组织中，仅有联合国粮农组织符合美国政府的标准。此前，有美国官员提议暂扣不符合标准国际组织资金的15%，以迫使各组织进行改革。

美国务院发言人此前也表示，如果美国需要为某个组织提供“不成比例的支持”，美国理应期待对该组织的“方向和努力”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上周驳斥特朗普的指责时已经呼吁，不要将疫情“政治化”。

对于特朗普的“断粮”决定，世卫组织发言人哈里斯（Margaret Harris ）回应称：“无论什么问题，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

截至15日，全球新冠确诊累计病例已经逼近200万，累计死亡超过12.7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