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潘金花

4月16日傍晚，英国东部贝德福德医院门外，一片肃穆的寂静过后，整齐的掌声响起。

鼓掌的是这所医院的员工以及贝德福德郡的消防员，他们正在向一位名叫玛丽·阿加彭（Mary Agyeiwaa Agyapong）的护士致敬，并向所有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表示感谢。

28岁的阿加彭是贝德福德郡卢顿和邓斯特布尔大学医院一位已经工作了5年的护士。与此同时，据英国广播公司（BBC）16日报道，阿加彭还是一位临产的准妈妈。

然而在5日，她被检出感染新冠病毒，并在7日入院。随后，病情恶化的她接受紧急剖腹产，以保住胎儿。最终，女儿平安降生，但她自己却没能撑过来，在12日不幸离世。

截至16日，英国已有27位国民保健制度（NHS）医护人员经核实因新冠肺炎病亡，还有一些自愿返岗的NHS退休医护人员也不幸离世。

医护人员在前线接连病倒，是英国疫情高峰还未过去的缩影。截至当地时间16日9时，英国确诊病例数已上升至103093例，是全球第6个超10万的国家。

周四，代理首相职责的外交大臣拉布宣布，保持“社交距离”的限制措施将至少再持续三周，只有当公共医疗体系足以应对疫情、新冠病亡率持续下降、感染率降低至可控水平、检测及防护用装备供应满足需求、疫情二次高峰风险不会因此增加时，政府才会考虑调整措施。

不过，从数据上看，英国目前的病床数量是充足的。据英国《医疗保健服务杂志》（HSJ）14日援引NHS数据报道，截至上周末，在NHS医院的91600张一般急性病床（general acute bed）中，有37500张未被使用，占比40.9%。这个数字比3月底多出4500张，几乎是往年同期水平的四倍。

HSJ主要报道NHS动态以及英国医疗保健服务和卫生政策，上述数据来自NHS数据面板，基于医院每日的报告，但还未经官方证实（标为“unvalidated”）。

数据显示，在伦敦和伯明翰及黑郡等疫情“重灾区”，一般急性病床的未使用率也达到了28.9%和38.2%。尽管重症监护病房（ICU）床位更为紧张，但在英格兰的4122张（截至2月数据）ICU病床中，只有3228张被使用，比例为78.3%。

医院病床总体数量的充足，似乎能够解释伦敦南丁格尔医院的“人迹寥寥”。这座改建自奥运场馆的“方舱医院”拥有4000个床位，但根据HSJ获悉的数据，截至上周末，这座用9天时间建成的临时医院仅收治了19名病人。

《每日电讯报》《泰晤士报》《每日邮报》都对此进行了报道。《独立报》也援引该院一名工作人员的话称，截至14日，该院仍仅收治了30名病人。

据HSJ了解，根据规划草案，伦敦南丁格尔医院将设置2900张ICU病床，以及750张普通病床。其初衷是为了应对伦敦医院出现病床挤兑：在3月初相关方案提出时，伦敦仅拥有约770张ICU病床，为将ICU床位扩容至四倍以上，政府才有了建造临时医院的想法。

但HSJ获悉的数据显示，截至上周末，伦敦现有医院的ICU床位总数已增加了一倍，达1555张。截至12日，有1245张被使用，约占总数的80%，即还有20%的余裕，无需向伦敦南丁格尔医院移送病人。

这意味着其他几家南丁格尔医院或许也“无用武之地”。据BBC 14日报道，目前除伦敦外，伯明翰、曼彻斯特、布里斯托尔、哈罗盖特、埃克塞特等地都建造了临时医院，英格兰东北部泰恩-威尔郡的华盛顿镇也正在动工。

纽卡斯尔（位于泰恩-威尔郡）医院信托基金医疗联合体（NHS Foundation Trust，负责半独立管理医院，不同于由卫生部直接管理的NHS Trust）首席运营官马丁·威尔逊（Martin Wilson）表示，若人们都能保持社交距离，医院就不会“一床难求”。

不过，HSJ仍指出，伦敦南丁格尔医院收治病人较少，可能还与医院接收标准相对严格有关。根据规划，该院可收治病情严重至“呼吸困难、需要气管插管”新冠肺炎患者，但临床衰弱程度达5级以上（即所有户外活动均无法自理）、或有严重伴随疾病的病人除外。

这一标准可以说“刷掉”了不少需要重症监护的病人。根据英国重症监护国家审计和研究中心（ICNARC）数据显示，截至9日，ICNARC共统计了英格兰、威尔士与北爱尔兰3883名进入ICU的新冠肺炎患者，其平均年龄为59.8岁（3882人中）。

其中，（3516人中）有240人在患病前的日常生活中就已需要协助，与心血管（9人，3606人中，下同）、呼吸道（27人）、肾脏（51人）、肝脏（7人）、恶性转移（12人）、血液恶性疾病（34人）、免疫功能受损（96人）相关的伴随疾病并不罕见。

尽管医院目前还未出现“一床难求”的情况，但有医学专家担忧，医院为新冠肺炎患者扩容并空出床位，或将使得一些常规就医需求无法得到满足。

据《金融时报》10日报道，如今，英国的非新冠肺炎医疗系统“异常安静”。NHS英格兰的数据显示，3月，急诊室的接诊率同期下降了约30%，不仅看眼科、牙科、胃、割伤和擦伤的病人少了，以往并不少见的心脏不适病人也难见踪影。

NHS英格兰医学总监波维斯（Stephen Powis）只好借唐宁街的例行新闻发布会呼吁民众在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就医。

《卫报》还披露，在医院腾床位的背后，或许还有严重低估的新冠病亡率。此前，为空出床位，一些医院曾将部分确诊病人送入疗养院，引发聚集感染。官方数据显示，在截至14日的两周内，共有237例死亡病例来自疗养院，但三大疗养院当时累计报告的死亡病例已达620例。

令人担忧的是，在这些疗养院中，仍有许多人、包括带症状者还未接受检测。对此，卫生大臣汉考克承诺将铺开检测。他此前还称，到4月底英格兰将能日测10万例，但目前，英国的日检测能力仍不足2万例。

疗养院同时还缺乏必要的个人防护装备。布里斯托尔疗养院的负责人告诉《卫报》，政府和议会给了他们300只口罩，但他们每天就需要超过500只。医院的物资供应情况也不容乐观，尽管床位还有空余，但防护服等医疗物资已开始出现短缺。

出于种种原因，一些新冠肺炎患者将不得不在家中或疗养院里走完最后一程。西米德兰兹郡救护车服务的一位急救人员说，一些年老的重症患者往往会因为“临床救治难以获益”而被送回家。由于抢救新冠肺炎病人有感染风险，医生往往会给他们开具“放弃急救同意书（DNR）”，急救人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世。

“不少护士大受打击，明明自己当护士是想帮助别人，而不是看着他人死去，”这位急救人员说，“我们正准备尽一切所能抢救病人，然而一位医生却跳出来喊停，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