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人对苏打饮料(编者注:本文苏打饮料均指碳酸含糖饮料)情有独钟。建筑工人们清晨去工作时手里会拿着瓶两、三升的苏打饮料;婴儿车里的婴孩儿吮吸的是装满橙汁汽水的瓶子;在恰帕斯高地,人们甚至认为可口可乐有魔力,将它用到了宗教仪式上。
肥胖大国和糖尿病大国
事实上,墨西哥人几乎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人更多喝苏打饮料,2012年他们每日卡路里摄入的三大来源都是高热量的饮料。墨西哥也是目前世界上因含糖饮料摄入引致慢性疾病死亡率最高的国家——近三倍于排名第二的国家南非。换句话说,因过度摄入苏打饮料而致死的墨西哥人数,是该国著名的其他类型可乐贸易的两倍。
然而,墨西哥钟爱苏打行业。韦森特·福克斯(Vicente Fox)在2000年成为墨西哥第一位民选总统,此前他在可口可乐(墨西哥)任总裁,又任该公司的拉丁美洲业务负责人。其象征意义值得注意:苏打饮料公司,特别是可口可乐公司,控制墨西哥市场的73%(相比之下,美国只有42%)——对墨西哥卫生政策积累了相当大的影响力。
由此带来后果在2006年凸显出来,当时墨西哥全国健康和营养调查结果公布, 糖尿病患者自2000年以来翻了一番,而糖尿病是导致墨西哥人死亡的首要原因之一。在1999年至2006年之间,育龄妇女的平均腰围增加了近11厘米。在同一时期,5到11岁的儿童肥胖率上升了40%。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国家经历过如此大规模肥胖人口增长,墨西哥升级成为了最肥胖的大国.
2006年的肥胖统计给墨西哥敲响了警钟。在此之后,墨西哥当时的卫生部长科尔多瓦(José Ángel Córdova Villalobos)咨询了墨西哥国立公共健康研究所营养和健康研究中心创会理事、营养学家胡安·里维拉(Juan Rivera),向他询问抵制肥胖流行的建议。
里维拉制定了一个计划,涉及到政府的各个方面:教育公众,促进行为改变,规范广告等等。“这太复杂了”科尔多瓦说。“你是搞学术的,我是搞政治的,我很务实,请您只选一件。”
减少苏打饮料的消费,里维拉说。健康调查显示, 青少年从1999年到2006年的苏打饮料摄入量已经翻了一番多,而女性的摄入量几乎增加了两倍。所以里维拉与一群墨西哥和美国的营养学家合作,做出了一个壶型的示意图,里面的各层显示各种饮料,意在说明日常生活中不同饮料摄入量的理想均衡状态。这个想法是把示意壶的海报张贴在每一个卫生中心。“但这从未实现,”里维拉说。“来自行业的的反对声音太大了。”
当墨西哥开始与肥胖做斗争、并将矛头指向起关键作用的苏打饮料时,而该行业也拿出了每次遭到反对时他们都会引用的反击论点。“肥胖的原因是摄入的卡路里比消耗的多。”食品和饮料加工生产集团ConMexico董事会主席扎布卢道夫斯基(Jaime Zabludovsky)说:“例如迈克尔·菲尔普斯每天吃5000卡路里的食物,游泳10公里,那他的健康肯定没有问题。但如果你每天摄入2000卡路里热量而不运动,你就有问题了。卡路里的来源可以是苏打、玉米粉圆饼、巧克力、三明治、百吉饼——但没有任何产品本身会导致肥胖。”
保持卡路里摄入与消耗平衡是现在全球碳酸饮料行业应对批评的惯用说辞。积极的生活方式才是解决之道,而不是改变饮食结构,当然更不能给苏打饮料征税。
可口可乐墨西哥赞助青年体育赛事已经17年了,但其努力在2006年之后加强了,以第二年为例,可口可乐公司和政府开启“桥联100年(Ponte al 100)”的项目来培养民众锻炼的习惯。既然积极的生活方式是最重要的,比起行业提供帮助,还有谁更能知道该如何促进体育活动呢? 墨西哥饮料工业集团Anprac负责人乔治·特里萨(Jorge Terrazas)说:“我们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饮料行业坚持的“参与体育运动可以保护我们免受肥胖和糖尿病威胁“的论点没有经过科学研究检验,反倒是各种研究一次又一次的证明饮食对肥胖的作用远远大于锻炼。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墨西哥饮食结构已经改变。豆类的消费下降了一半。在过去的14年,水果和蔬菜的消费下降了30%——在很大程度上由加工食品和含糖饮料所取代。
1994年生效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让墨西哥加工食品的供应量大增。即使在最偏远的村庄,小商店也在出售包装饼干、糕点、甜甜圈、蛋糕,碳酸饮料和非碳酸甜饮料。当你饿了,你可以用一美元左右买一个小鹅饼(Gansito)蛋糕和一杯苏打饮料,便捷便宜又好吃。
铺天盖地的证据都表明,过量的糖摄入是全球肥胖人群日益增加的最主要因素,也是到目前为止糖尿病最重要的致病原因,甚至对于瘦人而言也一样: 患糖尿病不需要超重。而苏打饮料是最糟糕的糖源,苏打饮料高浓度的糖含量引起血糖升高,身体产生应激反应产生大量胰岛素,这反过来会导致脂肪肝和糖尿病。同时,液体的卡路里不引起饱腹感。吃掉200卡路里的小鹅饼蛋糕后,你可能会觉得不太饿了;而喝了200卡路里的饮料,你还会觉得饿。
让企业高管夜不能寐的“苏打税”
苏打税(soda tax)才是让苏打企业高管夜不能寐的幽灵。他们并不担心因税收造成的收入损失或销售损失——他们担心税收会妖魔化他们的产品。苏打将成为液体的“香烟”。所以该行业寻求打破苏打和疾病之间的关联,他们也积极投身研究来支持自己的观点。苏打行业的企业正努力塑造一个健康形象——这也是一个方便的销售饮料的策略。可口可乐在墨西哥赞助成千上万的体育赛事也是一个关键的营销和广告策略。如果他们不能赢得朋友,公司可以疯狂花钱购买朋友。曾经有一段时间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和英美烟草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苏打饮料企业面临一个困境:一切努力避免成为烟草行业的行为都使他们看起来更像烟草行业。
当总统恩里克·培尼亚·涅托(Enrique Peña Nieto)领导下的政府在2013年9月提出苏打税的提案,它打了这个行业一个措手不及。该行业当时正将其注意力集中在卫生部门,而税收的提议来自墨西哥财政部——这是财政改革方案的一部分。“税”成为重要词汇,而不是“苏打饮料”。
但该政策给行业的冲击很快消失,他们重拾信心。由于全世界的肥胖和糖尿病发病率飙升,对苏打征税成为全球健康专家提出的最急迫的建议之一。一些欧洲国家有不同版本的税收政策。但在世界其他地区,饮料行业一直得以保全。在美国,大约有30个地区试图通过税收控制苏打饮料都失败了。2009年奥巴马总统考虑推行苏打税,并得到国会的大力支持,但是强大的碳酸饮料行业将该政策扼杀于萌芽之中。
在墨西哥,苏打行业采取的回应措施不止局限于运动方面的口舌之争——它还砸了不少钱进去。苏打行业资金的触角之广令人咋舌,我们来看发生在2013年7月一宗不起眼的公共事件,这发生在墨西哥国会辩论“苏打税“的前几个月。7月8日,墨西哥糖尿病协会的分支在蒙特雷举行了一个名为“糖尿病患者的体力活动”的演讲活动,主讲人是当地的运动科学家乔治·A·门多萨·洛佩兹(Jorge A Mendoza López)。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它是由可口可乐公司赞助的。门多萨是一个全球性组织“运动即药”(EIM)在墨西哥的分支机构负责人。该集团创始企业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就是可口可乐。根据EIM的年度报告,可口可乐还提供后勤等帮助来支持门多萨洛佩兹的讲话。
费边-桑米格尔博士(María Guadalupe Fabián San Miguel)是EIM董事会成员。她在2012年12月参加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谴责苏打税的提议。“我们不应对公司征收惩罚税,”她说:“解决方案不应是妖魔化企业,而是教育公众。”

梅赛德斯·胡安·洛佩兹(Mercedes Juan López)也提出了类似的反对征收苏打税的意见。“重要的是教育人们,让他们意识到苏打对健康的影响。因为你并不能强迫任何人不喝苏打,”她在2013年3月说。“如果适量食用,没有食物是有害的。”她承认,税收会减少汽水消费,但她补充说,“香烟也被征税了,有些人还是抽烟。”
许多墨西哥人支持这种观点。这些女性的知名之处并不在于她们的医学水平而在于她们的职位,费边-桑米格尔攻击苏打税提案时,她是墨西哥糖尿病联合会的医学主任。而胡安·洛佩兹是墨西哥卫生部长(现在也是)。
在当部长之前,胡安·洛佩兹是墨西哥医疗基金会Fundación Mexicana para la Salud(简称FunSalud)的董事会主席。她是从FunSalud进入政府的多位卫生官员之一。FunSalud在墨西哥可以主导卫生政策,一直长期批评限制墨西哥人苏打汽水消费的政策,它也是苏打和食品加工行业的老朋友。FunSalud的营养项目由雀巢营养基金赞助(胡安是该基金的咨询委员会成员)。儿童肥胖症项目资金由可口可乐出口公司和Peñafiel赞助。Peñafie是墨西哥苏打饮料和矿泉水制造商,是Dr Pepper集团的成员。
我给墨西哥糖尿病联合会打电话想采访费边-桑米格尔几个问题。但墨西哥糖尿病联合会把我介绍给了维拉尔瓦佐(Marco Villalvazo),他是联合会的项目培训部门负责糖尿病教育的工作者。维拉尔瓦佐也是在墨西哥参与“一起健康”(Together for Wellness)项目的八位医学专家之一,这个项目由 Grupo Milenio媒体公司,可口可乐墨西哥和可口可乐健康饮料研究所资助。
不出所料, 维拉尔瓦佐对苏打税十分不以为然。“教育是最重要的,”他说。“肥胖和糖尿病是多因素造成的——不能妖魔化一个产品,单独一个产品也不会导致这么多流行病。提高成本是行不通的。“我问他为什么墨西哥糖尿病联合会的首席教育家也就职于可口可乐。“可口可乐公司也在生产矿泉水和非含糖饮料”他说。“这是可口可乐行业道德的一部分。我本人就在以个人努力与他们合作制作水合作用的短片。”他说他做这个活动分文不收。
还有不少人也和维拉尔瓦佐一样。最近墨西哥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公布了一项新的奖项来支持公共卫生研究。它的合作伙伴是可口可乐基地和饮料研究所。
很明显,几乎所有应对肥胖的政府机构都有可口可乐和其他食品公司的参与。墨西哥城的卫生部长阿曼德·奥哈德·奥尔特加(Armando Ahued Ortega)经常警告公众说,糖尿病导致了墨西哥卫生系统的崩溃,而且肾透析(肾功能衰竭是糖尿病的一个主要后果)根本不在卫生系统的覆盖范围内。如果覆盖的话,卫生系统就支付不了其他任何的医疗费用了。“社会保障要覆盖方方面面,白内障、癌症等等”,阿曼德在2013年说。然而,同年他和墨西哥市长为可口可乐公司颁发政府的“健康意识组织奖”,称赞他们“促进了积极的生活方式”。
在蒙特雷糖尿病协会的Facebook页面,在其“喜欢”的13个协会里包括:Oxxo集团,这是可口可乐的连锁便利店,和可口可乐主要的墨西哥瓶装商Femsa,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可口可乐灌装厂。为什么糖尿病协会会“喜欢”可口可乐灌装厂?
协会会长马里·加西亚·门德斯(Maribel García Méndez)说, “它给了协会大量的糖尿病相关物品的供应”。可口可乐的另一家墨西哥灌装厂Arca Continental,为患有糖尿病的孩子提供资金组织夏令营。他们帮助她解决让她夜不能寐的难题:筹集资金。“我明白,这里的界限很模糊,”她说。“大多数的糖尿病组织从这种类型的机构得到帮助。我们接受,是因为他们没有附带条件,而且公开完成资助。如果我们自己解决问题,就变得非常复杂,我们必须自己联系乐意提供帮助的人,无论是民间协会、政府还是企业。”
这现象不仅存在于墨西哥。在美国,可口可乐公司给了各种医疗机构数百万美元,包括营养师和儿科医生的组织机构。但反对声音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医疗机构与可口可乐切断关系。而墨西哥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一些国家,比如墨西哥,卫生医疗机构的人员仍然为钱彻夜难眠,在这里,企业资金对医疗机构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其他国家。
提出苏打税一个月后, 总统培尼亚·涅托就将之签署成法律。三方面因素将苏打行业团团围住:一个急需税收资金的政府;崛起的民间组织,抵消了该行业的部分政治压力;以及大笔流入的现金。
继墨西哥后,英属殖民地圣赫勒拿也通过税收法令,然后是加州伯克利,然后是美国纳瓦霍、智利、巴巴多斯。还有很多国家正考虑加入“苏打税”征收队伍。在英国,对话已经很大程度上是杰米·奥利弗(Jamie Oliver)的独白,他在自己的餐馆提高苏打饮料的价格,然后用这些钱去资助防止儿童肥胖的项目。然而现在,甚至英国医学协会也支持苏打税,而政府机构英格兰公共卫生组织也刚发布了一份报告建议采取多种措施,其中包括征收苏打税。
世界各地的人们关注着墨西哥。活动人士想知道墨西哥的同行会如何行动。各国政府从中寻找对税收影响的证据。至于苏打企业,他们正边关注墨西哥边反思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们担心,如果墨西哥征了苏打税,那么其他任何地方也有可能效仿。
民间组织的力量
当2006年营养研究出来之后,亚历杭德罗·卡尔维罗(Alejandro Calvillo)正在发起一个新组织,他称之为 El Poder del Consumidor——即“消费者力量”。卡尔维罗对收集欺诈故事或曝光糟糕服务之类传统的消费者维权工作不感兴趣,。他在墨西哥的绿色和平组织工作12年,其中5年作为其负责人,他创立ElPoder是为了做消费者的绿色和平组织,帮助消费者对抗行业力量,赢得政策支持。。
“直到2000年,我们才有了一个政党执政超过70年,“卡尔维罗说。在2000年福克斯(Vicente Fox)成为总统之前,革命制度党(PRI)赢得了1929年以来的每一次选举。“在革命制度党的高压控制下,公民参与是很难建立的,我们缺乏民主实践。我觉得建立一个消费者组织对于人民来说能起到直接的帮助。”
卡尔维罗57岁,哲学专业毕业。他看起来不太像某个运动的领导人和发言人,因为他冷静、温和、体贴。在一个仍算一板一眼的社会,他会穿着牛仔裤参加新闻发布会。他接受采访时看起来非常不自在,不过他大多数时间也都显得不太自在。他知道El需要关注几个关键点。全国营养的研究结果激怒了他,特别是儿童肥胖率的上升让他不能平静。食品与运输将成为El主要的工作领域之一。卡尔维罗的尝试是全新的。
“在墨西哥从没有在食物这个问题上听取民间社会意见这种传统,”里维拉说,“反而是行业被认为非常重要的,我们必须要听取行业的意见。和民间团体对话的情况一直很少见。我们这里的传统是贵族无需跟任何其他社会阶层的人对话。民间团体被认为是麻烦制造者。”
“嗯,是的,他们是在制造麻烦”他微笑着说,“但是一个民主的社会必须要倾听民间团体的意见。”
El逐步取得了胜利。它创建了一个非正式的相关组织网络,致力于健康、环境、农业和土著人权利——逐步形成现在的营养健康联盟(Nutritional Health Alliance)。在赢得政府支持让垃圾食品远离学校,让政府承诺限制儿童电视的广告播放过程中,卡尔维罗和他的伙伴们发挥了重大作用。
世界卫生组织称征收苏打税是改善饮食结构最有效的策略(其他策略包括补贴水果蔬菜等)。证据表明苏打税可以减少肥胖和疾病,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来自理论模型。
苏打税很难研究。由于各国对很多食物都征税,因此很难区分不同税收结果的影响。墨西哥通过苏打税的前几年,芬兰,法国,匈牙利和一些较小的国家和地区对苏打征了新税——但这三个国家也对饮用无糖汽水和矿泉水征税(他们的目标是收入,而不是健康问题)。在芬兰、法国和匈牙利,口渴的顾客们并没有经济上的动力去避开含糖饮料。
现有证据表明,苏打税减少了苏打的消费,当税收停止,例如2013年的丹麦,消费就上升了——尽管研究表明,不到20%的税只会产生微小的效果。更难确定的是对肥胖和疾病的影响,原因之一就是征收苏打税的案例还是太少。
在未能通过苏打税的地方,没有哪里比纽约市更让人觉得幸灾乐祸的了。当时市长布隆伯格试图禁止容积超过16盎司(473毫升) 的苏打饮料的销售,但在行业的强大攻势下该提案被法院推翻了——此次运动获得了一些看似不太可能的盟友的支持,包括拉美裔联合会和全国有色人种促进协会(NAACP),这两个组织都曾接受过可口可乐的资助。保守派评论员杰夫·金牛(Jeff Stier)总结了一条针对布隆伯格政策的普遍观点:“胡乱插手、好管闲事”。
布隆伯格的回应是,没错!2011年,他的慈善基金会决定对苏打饮料开刀,在此之前,该基金会已经是中低收入国家烟草控制计划的主要资助者。墨西哥是个诱人的地方,尤其是新总统即将接任。基金会全名为彭博慈善基金会,它寻求强大的当地组织合作,卡尔维罗集团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世界各地的专家们都在谈轮亚历杭德罗和El的强大”,负责基金会公共卫生规划的凯利亨宁(Kelly Henning)说,“他很看重实证,而且乐于与他人合作。”
2012年,彭博慈善基金会开始了耗资1000万美元、为期三年的在墨西哥减少汽水消费的计划。这是第一次墨西哥苏打产业的财力面临严峻的挑战。
宣传和引导
今年7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卡尔维罗站在国家公共卫生研究所敞亮的教室里为大家分析苏打税政策。这里的研究员安娜贝尔•贝拉斯科(Anabel Velasco)邀请他去给她的营养学研究生讲课。他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十分放松。在这里,他是摇滚明星。谈话结束后,学生来找他,向他展示了研究成果或给他简历。
在El成长的第一个六年, El公布问题只能通过免费的媒体报道。卡尔维罗的新闻发布会现在和过去都是“书呆子”式的,他的幻灯片有大量脚注、在接受采访时总是喜欢用一些事实和数字开场。
但他有时也会进行街头表演秀来进行宣传。例如在2012年,卡尔维罗和他在营养健康联盟的同事扮演成警察,宣布逮捕的一些“垃圾卡特尔”罪行的操纵者和欺骗孩子的坏人。罪犯包括北极熊,别名“可口”;老虎托尼,别名“El Tigre”;“糖的主”;和麦当劳,别名“El Payaso”。四个演员带着手铐列队走在记者面前。当然这也得到了媒体广泛的宣传。
彭博社的资金让卡尔维罗得以首次购买广告。联盟制作了一个非常严肃的广告:医生谈论儿童糖尿病患者。它要求在晚上10:30在墨西哥很受欢迎的电视网络Televisa的新闻节目上插播广告。Televisa回复说:“对不起,没有时段了。”其他节目也不能播。联盟还遭到了墨西哥其他主要广播网络的拒绝,但福克斯有线电视网体育和CNN却接了他们的广告,它也在YouTube上进行播放——“看看网络的审查结果!”在那里他们得到了二十五万的点击量。

象征此次运动的广告被称为“12汤匙”,“我们一直在为父母们做营养普及工作,他们总是震惊地发现苏打饮料含糖那么多——至少有12汤匙”卡尔维罗说。
海报中是一个人在给两个孩子苏打饮料。“你会给他们12勺糖吗?”文本中写到。“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一瓶苏打饮料呢?”
在一则电视广告中,一对夫妇坐在一起,将一碗糖放在他们一脸不情愿的女儿面前,他们用父母们骗取孩子张大嘴的技巧,将一勺糖放进她嘴里。在广告播放两年后,焦点小组最近进行的调查表明,几乎所有人都还记得这些广告。
卡尔维罗向学生们展示了他的广告,一个中年学生举起了她的手。“这是真的吗?十二汤匙?”
卡尔维罗笑了:“Delaware Punch的含糖量有15勺那么多”。学生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打行业用来对抗卡尔维罗广告宣传的策略也已成为其全球主题:用锻炼来平衡你的卡路里摄入量。其他广告则聚焦在经济后果: 饮料工业协会Anprac负责人费尔南多·庞塞(Fernando Ponce)发出警告说:在短期内会有10000个工作岗位流失,中期则有20000岗位流失。
但行业最有趣的策略却是关注布隆伯格本人:他们把海报和报纸广告中的税收政策称为“布隆伯格税”,或者“从国外引进的税收政策”。
”卡尔维罗抱怨跨国公司,但他从美国拿钱”,一个广告中如此警告:“你呢?你要让一个外国佬告诉你吃什么?迈克尔·布隆伯格在墨西哥的真正利益是什么?一个外国佬想要从他能获益的地方收你的税。EL集团背后的真正利益是什么?”
联盟的研究(当然是布隆伯格资助的)结果显示,这些广告影响甚微:反对外国佬的策略显然不是可口可乐主导的这个行业的有效行动。事实上,这一策略更适合卡尔维罗这边。墨西哥这个国家怨恨美国文化和企业优势,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加剧这一点。墨西哥小农业逐渐衰亡,取而代之的是大型农业综合企业,墨西哥本土的饮食习惯也在消失。
对于联盟来说,苏打税促进健康和墨西哥化复苏。卡尔维罗谈到鼓励回到传统的墨西哥人吃水果、蔬菜和谷物等苋属植物的中美洲传统——“这些传统是世界公认最好的传统之一”,他说。
对于一些卡尔维罗联盟的盟友来说,振兴传统的墨西哥饮食是他们的主要目标。环境经济学家泽鹏达(Yatziri Zepeda)就是其中一位,她用自己的兼职研究工作资助了Proyecto AliMente组织。
泽鹏达对于苏打税的研究热情部分来自于她住在恰帕斯州三年的经历,那是墨西哥最贫穷的州——也是可口可乐之地。恰帕斯原住地区居民在墨西哥的可口可乐消费最高,可能在世界上也是最高的。郊区城镇的广告牌上的女人身着本地衣服手拿一瓶可口可乐,广告牌顶部写着“欢迎来到Zinacantan”,下面则是可口可乐的口号“打开幸福”。在当地,可口可乐被用于宗教仪式,打嗝可以将恶灵驱逐体外。在恰帕斯高地教堂,可乐瓶围城了通道,甚至用作祭坛的装饰。
“我们没有公开反对苏打饮料,”泽鹏达说。但是她正在努力促进并欢迎传统的替代饮料出现。4月她和她的同事们组织了一个节日庆祝一种名为pozol的本土玉米饮料,活动开始的宣传口号是“像个墨西哥人一样健康吃喝。”在高地的圣胡安镇(San Juan Chamula),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听着音乐,享用着熟悉的本地食物和饮料。
聚会上最热情的品尝者却是远客杰米·奥利弗(Jamie Oliver),他是来拍摄自己的反糖纪录片《Jamie’s Sugar Rush》。他手捧一杯pozol说:“墨西哥不需要去国门外寻找解决糖尿病和肥胖的方法。解决方案就在这,那就是当地的传统食物。”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古代墨西哥美食从来没这么时尚——它们在墨西哥城的时尚餐厅很流行,在恰帕斯的高地却不受瞩目。“传统的墨西哥美食在高档社区挺流行”泽鹏达说,“但在农村社区,来自本地的美食却没那么吸引人。”
“苏打税”真的有效吗?
墨西哥国会通常是本土饮料行业高管和说客们高度关注的目标。“我们想要人帮助竞选时,他们就会来提供帮助”托雷斯(Marcela Torres Peimbert)说,他是亲商国家行动党(PAN)的一名参议员,这个党的成员几乎一致反对税收。尽管培尼亚·涅托的革命制度党以政党纪律闻名,许多革命制度党议员却不喜欢他们总统的提议,他们中的许多人代表的是灌装、买卖苏打饮料领域工人的利益,而且革命制度党也得到了苏打行业的大笔资助。
而托雷斯成为了该税收政策最意想不到的拥护者,尽管她的政党PAN是反对税收的。她不是商人,而是一个心理治疗师,叔叔患有糖尿病。“但是每一个家庭都有糖尿病患者。”她说,墨西哥参议院主席米格尔巴博萨(Miguel Barboza)刚刚因糖尿病被截去了右脚。
托雷斯获得了营养健康联盟的支持,首次提出对每升饮料征收两个比索的税收,但他们知道这将面临讨价还价。“我的反对者议员身份很容易被政府利用,”托雷斯说,“我很难要求加税,但如果是民间组织的要求、而我是他们的发言人,情况又很不同。但是我的政党会批评我。他们说,‘我们会因征税受到谴责,而税钱会落到革命制度党手里。’”在我的国家,灌装厂厂的所有者们都不跟我谈话。”
她对此嗤之以鼻:“我才不想他们呢。”
苏打饮料行业是如此害怕被妖魔化,才提出改变税收政策为征收糖税这一方法。这让其他食品行业异常愤怒, ConMexico工业集团的董事会主席Jaime Zabludovsky说,苏打行业把提案搁置了。然而,议员们却挖空心思提议扩大苏打税范围到向垃圾食品征税。

Polithink需要说服议员们投票支持增税在政治上是安全的安全。该集团聘请了一个独立的民意调查公司,问卷题有: 如果税收用于资助学校的自动饮水器,你会支持征税吗?(这问题是不够有诚意,因为在墨西哥不能专税专用,事实上,自动饮水器计划现在才刚刚开始)。在很大程度由于卡尔维罗的宣传推动,调查发现70%的公众都支持苏打税,而更多的人认同这将改变自己的消费行为。
培尼亚·涅托在10月31日对抗肥胖症和糖尿病一个仪式上公布新的苏打税政策(相当于税前价格的10%),垃圾食品征税为8%。计划特别强调要促进国民运动,这也带来了无处不在的(然而无效的)的海报,上面年轻苗条的墨西哥人指着镜头微笑说:“去你的诊所,今天就做检查!” 出席仪式的除了培尼亚·涅托,还有可口可乐拉丁美洲集团主席布莱恩·史密斯(Brian Smith)。史密斯谈到了可口可乐的营养教育和对体育活动的推广,包括可口可乐支持的墨西哥体育委员会的一个项目。但他没有提及苏打税。
税收在2014年1月1日生效。一年半后,各方卷入到另一场大战中。苏打行业迫切需要表明税收政策已经失败。饮料工业协会新一任会长Jorge Terrazas说:“这是一个递减税,而且64%的税收来自低收入阶层。他们并没有停止饮用苏打饮料,但他们却在购买个人卫生和家庭用品上削减了开支。”
Terrazas谈到数据来自于对于家庭收入和支出的全国性调查。事实上,饮料是唯一一项在2012年和2014年之间增长的支出。苏打行业抓住了这个数据,但该项调查并不是在衡量碳酸饮料的销售。它不能将税收政策与其他因素的影响分离来看,如经济变化。而且“饮料”也包括所有冷饮料,包括酒精饮料。墨西哥人可能是购买了更多的瓶装水,或者借酒消愁。
业内高管认为他们最强的论据是是税收收入的提高。财政部官员曾预测政府在2014年将获得12亿比索的税收,实际上税收达到了19亿。“所以提高税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Zabludovsky说,高税收意味着消费并没有减少。它作为税收政策越是成功,就意味着它作为促进健康的手段越不成功。”
财政部却不这么认为。财政部主管税收的罗德里戈·巴罗斯(Rodrigo Barros)说,最初的税收收入预测非常保守,这是一个基于现有苏打增值税的预期,从几个点征收。而这项新政只从工厂和进口商那儿收税。“大型工厂就那么几个,收税变得容易许多,”他说,“逃税率较低。”税收的高水平反映了逃税的情况较少。”
对于卡尔维罗,税收政策是否成功至关重要。彭博社(Bloomberg)资助的墨西哥国立公共健康研究所里维拉的一项研究控制了其他影响购买苏打饮料的因素,发现与税前趋势相比,应税饮料的销量在2014年下降了6%,而瓶装水的销量上升了4%。
苏打饮料购买量下跌幅度开始缓慢而但后来加速下降:2014年12月,苏打饮料比2013年同期销量下降了12%。墨西哥的贫穷地区降幅最大,他们12月购买甜汽水数量比前一年少了17%。(Terrazas是正确的,税收对穷人的影响不成比例,糖尿病也是如此。)今年9月,墨西哥国家统计局研究所发布的关于饮料的消费数据显示:里维拉的发现实际上还略微低估了苏打税的成功。
战斗还在继续。在10月底,墨西哥国会的下议院(即众议院)通过了一项修正案,对少糖饮料减半征税。但政治风向已经变了,在投票结束后,各方争相否认自己对减税的责任,革命制度党的一位议员说:“是苏打行业干的”,而参议院也很快推翻了修正案。
与此同时,卡尔维罗努力走得更远。在采访和新闻发布会中他谈到要对苏打税翻倍征收,并要求取消瓶装水的增值税,苏打饮料的价格将两倍于瓶装水价格。他的宣传运动越做越大。“这不仅关乎人们对墨西哥人的看法,”他说,“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等其他拉美国家,南非、印度——他们都看着苏打税的动向。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墨西哥。”
(翻译:高春晓;编辑:张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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