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顿财经 黎鹏飞

2015年11月1日，第6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韩国举行，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韩国总统朴槿惠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出席该次会议。而在此前的10月30日，中日韩经贸部长会议已经在韩国首尔举行，中国商务部国际贸易谈判代表钟山代表中国率团出席了此次会议，日本和韩国分别派出日本经济产业大臣林干雄和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部长尹相直参加。

两次会议的主题都是经济，在经贸部长会议上三方讨论了建立三边自由贸易区的计划，而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上中日韩领导人发表了东北亚和平合作联合宣言，宣言中提出中日韩三国合作全面恢复的同时加速三国自贸区建设的谈判进程，中日韩领导人还商定定期举行领导人会议扩大经济合作。

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谈判自2012年底正式启动以来进展缓慢，同时中日韩三国自2012年5月在北京举行领导人会议后便没有进行过三国领导人的直接对话。此次领导人会议也是三年来三国间首次举行领导人会议。

众所周知，中韩两国政府间的双边经贸关系近两年来发展顺利，但是日韩、中日间政府主导的经贸合作与对话却因为日韩、中日政治摩擦而进展缓慢，甚至有部分媒体用“陷入泥潭”来形容。

所以此次中日韩三国领导人会议也引发了全球的普遍关注。虽然三个国家领导人的对话以及三国自由贸易区的建设，这两年来都一直在推动，但在中日、日韩外交关系接近“冰点”时，中日韩三国自贸区突然有了重大进展还是引发了全球的猜想，尤其是目前TPP和TIPP步入关键时刻。

有国外经济学者认为中日韩自贸区的建设能极大缓解TPP对中国的压力。但更多的声音认为中日韩自贸区和自贸协定对三国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战略意义。那么中日韩“又在一起”了，这是怎么发生的?对TPP来说，中日韩自贸区真的是新变数吗?

东北亚一体化，中日韩一致的“大国梦”

在美国电影《地球停转之日》的剧情中，美国国防部长在面对外星人侵略时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名言，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当弱小的种族和强大的种族接触与对抗时，只有弱小的种族被强大的种族消灭、奴役的命运。用这句话来形容目前的东北亚局面，再合适不过。

目前东北亚的主要国家有俄罗斯、中国、日本、朝鲜、韩国。其中俄罗斯属于欧洲国家，在东北亚只有少面积领土，中国、日本、韩国属于三个经济、军事都比较强大的强国，而中国在世界政治话语权体系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最后一个朝鲜，虽然不能算是政治、经济强国，但在东北亚甚至整个亚洲也是十分重要的节点。

先不讨论政治，因为中日韩有着东西方世界观的差异和历史遗留问题。从经济角度来说，目前中国对外贸易伙伴排名为欧盟、美国、东南亚国家联盟、韩国、日本，而韩国对外贸易伙伴排名为中国、美国、日本、东南亚国家联盟，日本的贸易伙伴排名为美国、中国、韩国、东南亚国家联盟、澳大利亚，其中中国还一度超越美国成为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但因为近几年的政治摩擦而下滑。

相信看到这里，就明白中日韩经济关系对于整个亚洲的重要性。如果三个国家同为最大贸易伙伴之一，那这三个国家一定会结成全球最强大的贸易联盟;如果这三个国家还处于同一区域，那这三个国家一定合作主导当地的经济贸易形势。这三个国家就是中日韩，他们包含了亚洲人口总和的40%、亚洲GDP的70%。

从经济发展角度来看，中日韩主导的东北亚共同发展，是对三国最好的结果。甚至是一直以来被排除在世界经济发展格局之外的朝鲜也很想搭上东北亚共同发展的快车。中韩两国是资金富裕型国家，拥有丰富的外汇储备，而日本是技术型国家，拥有亚洲最为强大的技术沉淀，产业格局也是三个国家中最为高端的。以目前三国的经济形势来看，如果合作，三个国家虽然在一定的领域内有些许摩擦，但东北亚一体化的经济圈会形成世界上最完备的低、中、高经济格局和产业消化链，在这样的环境下东北亚的经济腾飞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可以观察一下21世纪以来的中日韩关系，虽然三个国家时常有矛盾爆发，但总体来看还是向着互信合作的整体步伐前进的。比如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卸任后，日本政府和中政府的关系迅速破冰，两国高层互访频次明显加快。日韩关系也沿着同样的轨迹在发展。政治破冰背后就是经济合作，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的设想早在1998年便已提出，其后一直都有进展。但这样的蜜月期随着一连串转折事件的爆发走到尽头。

东北亚一体化遇到了哪些障碍？

这里先说一下，全世界目前只有一个超级大国，其他所有国家、包括中国，还无法摆脱这个超级大国建立起来的政治、经济规则。

虽然东北亚的发展取决于中日韩，但很可惜，东北亚的发展从来不是按照三国的设想一步一步执行的。这就表现在中日韩自贸协定的签订出现的波折上。

让我们看一组时间线：2010年天安舰事件爆发，2012年白头山事件爆发，中韩关系曾陷入低潮，但由于中韩没有历史争端，此后中韩关系走出阴霾，并最终促成了中韩自贸协定在2015年6月的签署;2013年，独岛(竹岛)争端出现，2014年“慰安妇”争议大规模爆发，日韩自贸协定最终搁浅;2005年日本篡改教科书，2012年钓鱼岛国有化及中国反日游戏大规模爆发，加之一直存在的日本就侵略拒不道歉和中国民间的反日情绪，中日不仅停摆了中日自贸协定的谈判，甚至高层对话一度停止。

目前制定东北亚游戏规则的不是中日韩三国，而制定游戏规则的人的重心不在于三个国家的发展，而在于整个东北亚再平衡的各国制衡关系。也就是说，东北亚各国可以都穷下去，但不能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东北亚不仅要有自己的代言人，还要有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比如TPP。目前中日韩三国的GDP全球独大，而且综合增长率遥遥领先，一旦这三个国家形成稳定的联盟关系，则会完全重新书写目前的国际经济布局。这也是现有全球秩序建立者无法接受的。

东北亚的命运不能由东北亚人民自己决定，这是中日韩无法接受的。所以TPP来临之时，中日韩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开始重启中日韩自贸协定的谈判进展。

日韩对TPP态度暧昧，并非真心实意

TPP来临之时，中日韩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开始重启中日韩自贸协定的谈判进展。TPP会影响日韩国家利益?要搞清楚TPP对中日韩的影响和对日韩的危害，还要从三国对于TPP的态度说起。

先看日本。日本虽然已经通过TPP部长级会议加入TPP，但和其他TPP成员国一样，需要国会表决才能最后生效。问题就出现在流程上，也就是所谓的程序正义上。日本和美国一样，TPP的谈判过程都是秘而不宣的，整个谈判过程日本社会都被蒙在鼓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TPP对日本国内的部分群体利益有较大损害，日本政府以防TPP在国内引发巨大的波澜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由此可见TPP对日本有一定的伤害，具体在哪些方面?提两个词，汽车、农业。TPP是日本民主党时期决定加入的，安倍晋三内阁上台的重要选举政策就是“绝不动摇、绝不撒谎、坚决反对TPP”。但上台后不到3个月，安倍内阁就转为积极推进TPP，也是因为日本态度的大幅转变TPP部长级决议才最终得以通过。

农业方面，日本政府一开始就不同意开放大米关税，一旦开放会给国内农民造成极大的冲击。日本以小农精耕为主，在欧美、东南亚大规模、机械化的低价农产品面前可谓毫无竞争优势。所以大米关税的谈判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谈判之外，实际谈判主要是增加对美国的免税进口份额。而目前无关税大米出口量仅为日本年产量的1/10左右。而在汽车方面，日本车早已在美国实现本土化生产，一旦全面开放不仅对日本汽车销往美国毫无益处，反而日本本土的汽车市场会遭受其他国家的冲击。

因此，TPP对日本的经济含义实际上很小，安倍政权重视的其实就是所谓的对中牵制效果，也就是说政治情感因素占了上风。甚至在某些领域，还有日本倒贴钱为抑制中国做嫁衣的可能。

相比已经加入TPP的日本，韩国的态度要更为复杂。

韩国虽然口头上一直承诺考虑加入TPP，但一直不见有实际动作。仔细分析就会发现，TPP对于韩国也是政治“鸡肋”，在经济方面毫无作用。韩国通过韩美自由贸易协定在美国抢占了市场先机。在加入TPP的12个国家中，韩国已与其中的10个国家(日本、墨西哥除外)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加上目前正在推进的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即使不加入TPP对韩国的经济影响也几近于无。而墨西哥在农业方面和韩国冲突较大，且韩国产品在墨西哥可能的市场已经被美国产品占据，韩国巴不得不和墨西哥签。

所以，韩国虽然嘴上一直“要嘛要嘛”，但早已经把贸易政策的重点放在签署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上。

最后就是中国，更不必说TPP对于中国的危害已经有专家计算出来了——不加入TPP中国会损失2.2%的GDP，但即使这样你想加也加不了。

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TPP的核心还在于对于国家经济主权的掏空，贸易裁定的主体从国家转变为跨国财团，而裁定权当然在游戏规则制定者的手里。而日本和韩国虽然也有世界顶尖的公司，但一来近几年发展式微，二来这些企业大多和美国财团有直接的产业竞争和利益冲突。所以在TPP框架内，日韩经济发展的公平性无法得到保证。

而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呢？对中日韩的经济和GDP的刺激都要更大，对东北亚的经济格局有很好的梳理作用。更重要的是，它不会掏空你的经济主权，在东北亚几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下，更能反映三个国家的实际需求。

由于中韩自贸协定谈判取得成功，未来20年内双方将逐步取消90%商品的关税，佔双方贸易额85%，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等17个领域。中韩自贸协定实施后，预计将促使中国GDP增长1-2%，促使韩国GDP增长2-3%。

关于中日自贸协定前景，日本有关部门也有预测，中日建立FTA后，可推动日本实际GDP增长0.68%，远高于日本与其他国家FTA对日本经济的拉动，如日美自贸协只能拉动日本经济0.35%增长，日本参加的TPP也只能拉动经济增长0.54%。而中日韩自贸协定签订的前提，就是中日韩关系逐渐破冰。此次三国在经济方面的会谈和自贸协定谈判的重启也迈开了三国关系破冰的坚实一步。

东北亚是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这是认清中日韩乃至朝鲜关系的基础与核心。当然可以预见的是中日韩三国在自贸区建设的过程中还会出现波折，但先有加拿大政府换届、后有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重启，TPP距离最初预期能发挥的作用也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