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IASC研究部

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经济形势愈发严峻，影响最为深重的莫过于航空产业 —— 从航空公司大规模停摆，到飞机和发动机制造商停工减产，再到传统航空材料、零部件、维修服务、租赁等产业链的方方面面受到破坏和颠覆。

传统产业链格局受到挑战，面临重构。展望未来，航空产业的国际合作在新时代背景下如何实现创新和突破呢？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IASC团队专访了法国航空谷国际事务部Thilo Schönfeld博士，与他探讨当前局势下欧洲航空产业的发展趋势和合作机会。

法国航空谷覆盖图卢兹和波尔多区域，汇聚了1,700多家航空企业，其中近70%是中小型企业。一批空客供应商在这个航空集群中迅猛发展。同时，有8,500名研究人员和科学家活跃在航空谷地区，占法国国家航空航天研发领域的45%。

法国航空谷的出口份额约为412亿美元，是法国波尔多地区葡萄酒出口额的15倍。Thilo Schönfeld博士是法国航空谷国际事务总监，拥有30多年航空领域国际事务合作经验，在科研，开发和技术方向上均有建树。

VG(IASC): 目前航空公司面临现金短缺， 急需政府救援和经济刺激；制造商开始减产，产业链受到打击，似乎大家都被“冻结”住了。从您的角度来看，目前形势何时才能得以缓解？

Dr. Schönfeld: 全球疫情每天都在变化，因此预测也一直在变化。目前普遍的观点是，可能要到2023年，甚至2024年，航空业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现阶段，一方面，飞机制造商大量减产，空客现在已经将A320系列的生产从每月60降到40架飞机。另一方面，航空公司开始淘汰和停飞老旧机型，如汉莎航空最近开始停飞宽体客机A340和A380；英国航空公司也将波音747和A380停飞了。国际旅行应该最早到9到10月份才能恢复。

到今年年底，全球旅客运载量预计会在去年同期的40-50%左右。昨天法航最新预计，2020年7月的客流量将是去年同期的30%。

VG(IASC): 中小供应商在此次疫情中受冲击较为严重。他们的订单往往仅依靠单个或少数几个客户，因此当主机厂开始停摆的时候，供应商受影响程度更深、时间更久。听说一些中小供应商已经面临订单延期3-6个月的情况。欧洲情况如何？

Dr. Schönfeld: 是的，这个情况（订单延迟）会比较常见。欧洲的中小企业和供应商面临的挑战是，他们大多的现金只能维持2到3个月，所以他们需要有收入来维持公司运转。

为了应对危机，欧洲大多数国家的政府很快采取了积极的财政救助措施，其中部分是"直升机撒钱/政府印钱"，从而帮助中小企业生存和稳定就业。

然而，我们预计这些救助措施在官方“封城”解禁后就会基本停止。此时才是中小企业生死攸关的时刻，如果没能接到新订单。

VG(IASC): 提到救援资金，有没有专门针对航空制造业的救援？航空业的中小企业多快可以得到救助？

Dr. Schönfeld: 这类救助资金，在欧洲和法国，主要是针对整个国家经济的支持。与食品工业这类社会必要行业不同，航空制造业并没有专项救济。救援资金给到中小企业是很快的，但持续的时间很有限。

VG(IASC): 政府救助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贷款还是直接救助？

Dr. Schönfeld: 两者都有。快速直接的救助基本上用于支付员工工资，会有2-3个月的量，不会更多了。然后就是一些远期的经济刺激措施，例如税收优惠，还款延期等。另外，一些银行和保险也会介入协助经济援助。

一些援助会更快地给到大的公司，特别是上市企业。这样也能帮助中小企业和产业链得到一些现金支持。

VG(IASC): 哪些中小企业在危机中更有优势？那些本身有独门绝技的，还是那些更多元化，比如更多专注国防领域的？

Dr. Schönfeld: 事实上，没有哪个类型的企业是没受到影响的，毕竟整个产业链互相紧密关联，唇齿相依。如果一家企业专注在某一个细分领域，当然是好事，但也会意味着客户群会相对单一。

一旦客户受到影响，你就会被牵连，无论是民用还是军用。相比之下，航天业务比重较高的企业会将对好过，比如卫星，他们目前还有稳定的政府订单。所以我们法国航空谷也在推动中小企业更加多元化，减少对某一行业的依赖。

业务的多元化也会帮助企业更好地进行国际合作，进入国际市场和开拓国际客户。我们也会帮助企业开拓非航空航天市场如健康产业或能源。

VG(IASC): 我们知道法国航空谷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注重创新和突破的。这次的疫情会让航空领域在科技创新上，特别是绿色科技上的投入会有缩减吗？

Dr. Schönfeld: 这个问题现在回答还有点早。由于这块减能减排的研发一直是政府的公共资金支持，所以很多人认为，现在反而会是航空产业发展更加“绿色”科技的一个机遇，会得到更多资助。

绿色科技被认为是航空产业长期持续发展的方向，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社会责任角度。因此，我们认为"绿色"航空航天产业的研发会持续得到政府资金的支持。

VG(IASC): 关于国际合作，我们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和杂音。疫情会延缓航空产业的国际化发展吗？

Dr. Schönfeld: 新冠疫情下大家开始讨论所谓的重新本地化，例如供应链重到欧洲。在本地生产更多产品，以减少对国际供应商和国际物流的依赖。

正如我之前所说，欧洲的中小企业也必须降低对本地大型工业OEM的依赖。因此我们也应该开拓国际客户，维持和建立国际合作将变得更加重要。

我们从中小型企业那里得到的反馈，告诉我们需要与国际合作伙伴面对面对接。例如航展和商务会议等这类活动必须尽快重新启动，最好在今年年底之前进行。

在产业链层面，我们预测很多中小企业受到疫情的影响会面临兼并收购，吸收融合。投资方有可能是欧洲的大型企业，也可能是国际投资者。当然，外资的收购现在会受到更多的阻力，因为大家要开始保护本土的研发和生产能力。

VG(IASC): 说到产业整合，现在判断还为时尚早，但并购必然是未来几年很有意思的话题。

Dr. Schönfeld: 因为疫情的关系，我不认为新的并购谈判会短期启动。航空产业中超大型公司之间的并购未来几年不一定能看到。

近期可能会出现更多小型公司之间的合纵连横，合力组合成在多个细分领域有专业能力的中大型公司。很多小型公司也期待这样的合作机会，毕竟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是现金。

小结

和Thilo Schönfeld博士沟通后，再次想到了英国战时首相丘吉尔的名言，“不要浪费一次好危机。”

疫情之下旧有的全球航空产业生态已进入拆解、更迭和重构，大量的合作、投资和拓展的机会将间见层出。

在经济周期产业格局大调整的过程中，我们需要保持乐观和谨慎，持续观察和沟通，开放视角和思路，就会看清产业演变的过程，找到独特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