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IASC

拥有30余年航空金融和投资管理经验，Johnny于2015年创立Astro Aircraft Leasing并担任首席执行官CEO；他曾担任工银租赁的航空金融全球主管兼董事总经理和民生金融租赁公司飞机租赁部首席执行官CEO；Johnny还曾担任春秋集团首席财务官CFO，并曾服务于麦格理银行、花旗集团、国泰航空公司等。

新冠疫情对于航空产业的影响很大也很深远。我们希望向Johnny请教，从整个行业的宏观层面，到飞机租赁、航空金融等细分领域，这次是一个怎样的挑战？

Johnny从业30年，亲身经历过多次经济周期和调整，淬炼出了洞见。今天对话IASC，他为我们生动地讲述了飞机租赁公司和航空公司共生互补的关系；飞机投资方和运营方的合作和博弈；以及周期中供求关系快速变化中衍生的商机。

我们总结了几个重点：

1. 飞机租赁行业逆周期增长

2. 经济景气时，飞机租赁公司弱势，回报率受限

3. 经济低谷中飞机资产价格下跌，租赁需求提升，过程中会诞生出更多投资机会

 

以下是对话实录：

1.  行业什么时候复苏？

VG(IASC):

Q1：航空公司状况严峻，一直在烧钱，很多公司一天烧掉5千万美金，也有一些航司开始申请破产保护，行业普遍认为航空业需要3年才恢复到2019年的水平，Johnny怎么看？

Johnny(PwC):

这一次的危机，在我们民航史上是最严重的一次。在不同的时代，我们都碰到过不同的危机；危机有时候是金融方面的，有时候是行业操作方面的，有时候是政治方面的。以往航空公司业务在某一个阶段里会有起落，是正常的行业周期，但是没有一次危机能像这次，全面地让全球大部分航空公司的飞机都停飞。

幸运的是，尽管我们知道公司倒闭潮不能完全避免，但很多国家政府反应迅速，足以帮助公司应对困境。但是政府的支持也不可能是无限的，可能只针对某一些公司，比如对行业比较重要的公司，加上某些国家政府在救助方面力度不够，所以现在开始我们会逐渐见到一些申请破产的情况。

另一方面，航空公司在大约十二年的周期发展中，累积了一定的的财富，也累积了不少银行资源包括金融行业的支持。所以很快航空公司就和银行达成了一致，有一些航空公司提取了备用资金应急，也有一些在市场上发债。所以就流动性方面，不少航空公司还是可以的。

所以我认为倒闭潮一定会发生，但是不一定像预期那么坏，什么时候复苏，现在判断有点早。依据历史经验，我们这个行业恢复得很快，因为本身没有替代飞机的交通运输工具，甚至这一次疫情，反而证明航空的交通运输的重要性。以前最短6个月，最长18个月，行业可以回到正轨，哪怕是“911事件”或者2008年金融危机，行业也在一年多时间内恢复了过来。但这一次由于全球局势不明朗，可能会花费更长时间，三年恢复应该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2.  飞机租赁有什么投资机会？

VG(IASC):

Q2：基于飞机租赁公司和航空公司长期的博弈，飞机租赁行业反而是整个产业链里受影响比较小的一个细分行业吗？

Johnny (PwC):

我认为目前可能会是一个更好的投资窗口。回顾历史，飞机租赁也是逆周期增长的。在2019年之前的两三年，因为竞争太厉害，供过于求，很多租赁公司开始没有业务。航空公司在经历了过去十几年的繁荣增长，因此在谈判过程中处于比较优势的地位。

租赁公司的谈判能力在2019年或以前是比较弱的，目前的疫情情况会给租赁公司提供不同的谈判角度。航空公司目前碰到的问题很大，所以很多航空公司会选择做售后回租（即航空公司的飞机卖给租赁公司，同时和租赁公司签订同批飞机的租赁合同）。另外，经过疫情之后，全球的飞机数量，包括新飞机供应，会相对减少，对以后的市场可能会造成供求关系的变化，供求关系快速变化的时候机会会更多。

一些租赁公司也会有现金流问题，尤其是股东不是太强大的、财务灵活性较低的公司目前可能会碰到困难，但大部分飞机租赁公司还是能很好地应对危机。

VG(IASC):

Q3：能不能再详细介绍为什么说飞机租赁公司是逆周期的？

Johnny (PwC):

飞机租赁公司的盈利除了收取租金外，还在飞机买卖价差过程中。

所谓逆周期，就是与航空周期相反——当航空公司缺钱时，飞机租赁公司会出手承接相对便宜的资产，在航空公司不缺钱的时候，租赁公司再以比较好的价格转让飞机资产，退出投资。

飞机出售有两种模式：有些飞机在租赁完成之后出售，也有一些飞机在租赁期间连同剩余租约出售。租赁公司为了盈利，还有本身风险控制管理的考虑，需要每年在资产包里进行一些退出和出售，这些退出和出售需要有二手市场来承接。

在过去十几到二十年，飞机二手交易量很大，随着市场对于飞机租赁业越来越熟悉，会有越来越多新的资本和投资人进入，来购买飞机租赁资产包，基本上都是飞机资产加租约的情况。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成批租赁公司涌现。因为飞机租赁公司在疫情下能用较低价格买进飞机，使得租金率提高，等到未来市场恢复正常状态，资产价值提升后再退出。

VG(IASC):

Q4：银行系租赁公司的优势更大吗？

Johnny(PwC):

银行系和保险系的飞机租赁公司，特别是有相对稳定业务的企业，没有太大资金压力。他们的大股东或母公司，拥有庞大的资金优势，这可以协助飞机租赁公司做逆周期的投资。

而资金实力相对较差的公司没有充足的资金来应对危机，更不要提做逆周期投资。

VG(IASC):

Q5：明白，现在是现金流充足的公司抄底的好时机。那二手飞机市场会有什么新机会？

Johnny(PwC):

目前，二手飞机价格肯定会大跌，尤其是一些航空公司觉得要淘汰的机型。最近有几大航空公司会退出A380，A380飞机目前已经宣告会停产。加上某些现有航空公司退出，对二手价格打击很大。

有些飞机是以前比较流行的机种，目前价格稍微有些下调，这是一个吸引投资人买进好机会。毕竟行业在供应方面结构简单，寡头垄断，由最大的两家生产厂商控制市场，而他们的生产计划已经有所减速。而老旧飞机的价值因为需求打击会下降，但是以后会恢复，这也是一个买进的好机会。

目前来讲，投资机会较好。

VG(IASC):

Q6：理解一下Johnny的话，如果未来市场需求恢复，波音、空客两家产能提升没有这么快，供需关系变化，二手飞机的需求就会快速提升？

Johnny (PwC):

从去年或是前两年开始，新飞机供应量比较大，波音、空客2家公司提升产能较快，造成供大于求的现象。有些飞机没有及时出售或租赁，碰到目前疫情就雪上加霜；一些飞机生产完没有办法交付，因为航空公司没钱，或者一些公司取消了之前下的订单。对于空客、波音来讲，马上行动，减速生产计划，对他们来讲挺不错的，对市场健康发展也是有利的。

制造商要把手上存量的飞机消耗，再加上某些航空公司由于资金不足退出老旧飞机，使得现有飞机的运力降低，这些会导致市场上的供应在未来1~2年相对较多。这样的话空客、波音没有提升产能的动力。如果说新飞机数量猛增，对价格有负面影响。

我预计未来会有订单取消潮，某些公司已和空客、波音协商取消订单，但这不是出于疫情，而是因为去年供过于求的情况已发生，所以一些公司在去年已着手准备退订。现在疫情缘由下，租赁公司在过去两三个月中跟两个生产厂商开展谈判，打算取消部分订单，只是由于仍在谈判，所以现在还未宣告。

VG(IASC):

Q7：二手飞机价格与去年相比下降多少？

Johnny(PwC):

目前没有市场能够承接二手飞机，有价无市，近几个月飞机都停飞了，飞机买卖很难。但根据市场数据统计，平均下降20%~30%左右，某些飞机机型情况会好，价格下降比率低一些。

3.  行业并购趋势如何？

VG(IASC):

Q8：未来3到5年的行业并购肯定会很有意思。行业集中度会不会再进一步提升？

Johnny(PwC):

航空产业链中的中小型供应商在疫情情况下受到的打击最大。

一方面，他们在资金上不占优势，只能依靠传统订单获取现金流存活。目前整个航空产业订单量减少，产生新现金流的可能性较小；另一方面，目前二手市场上正在退役并拆解老旧飞机，这意味着零配件供应增加，会给供应商出售零配件施加更大压力。

目前市场环境较差，并购会否发生得根据设备生产厂商的情况而定，不能一概而论。中国在并购和投资方面已有一定基础，实力较为雄厚的企业能趁此机会完成一些并购和投资。

VG(IASC):

Q9：过去一个月，已有多单大并购取消，全球主机厂和一级供应商是否以保存现金为主，减少更多的并购行为？

Johnny(PwC):

并购案虽然取消，但不代表之后不进行，只是定价要重新谈。

航空业具有一定的独特性，目前暂时没有能取代航空运输的企业，并且航空业门槛高，生产厂商集中度高，所以并购还是会进行，但要等到全球市场稳定、并购价格提升时，并购才能继续进行。

VG(IASC):

Q10：普华永道目前在航空领域的服务内容主要有哪些？

Johnny (PwC):

普华永道在亚洲地位突出，很多企业、政府都习惯使用PwC咨询服务。作为一个航空服务团队，我们发现目前政府和大型国有企业都着眼于对航空业的投资。以我们团队的经验和在行业中的人脉关系，能够给客户提供较好的建议，报告分析市场未来的趋势，引导并参与招商引资、投资、融资等。

目前航空公司需要募集大量资金来应对疫情，他们把手上存量的飞机出售后回租或抵押贷款，也可能引进新的投资人。普华永道有自己的全球网络，能够提供客户所需的资金供应方。我们也为一些没有航空领域经验的企业提供融资方案，并给资金提供方更好的交易条件，毕竟现在是非传统航空投资人进入航空领域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