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独角兽  Mia

“接敲机子，一直敲，手快嘴严，可包月敲。”“出sss dyx hxh lsx pek，1.5r可拉8个dp群，2r出经纪人学习资料，2r出新国航查询方法，个位数出TNT全员王者荣耀ID，可单出。”“手工抡博0.05r一条！都为自己账号，权重高，极其推荐，接各种代投。”

“潜伏”进一个“黑话”满天飞的代拍群后，记者开始怀疑自己和他们使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所有明星名字一律以字母缩写代替需要猜测，“查航班”被称为“接敲机子”，每个人像机器人一样反复刷着自己要出售的图和信息，而“圈外人”中文理解障碍瞬间上升到十级，宛如阅读天书。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亚文化：他们形成了自己的地下圈层和接头暗号，外人很难理解和介入。“私域流量”和“赚钱”支配着一切：拥有几十个微信群，2000人以上微信好友是常态，拓宽生财之道的关键在于不断拓展微信500人大群，完成社群裂变。

“媒体都是带节奏的，对代拍不太友好，大家没空曝光自己替媒体完成他们的KPI任务。”代拍小A并不掩饰自己对媒体的反感。许多代拍都对媒体十分警惕，认为过度曝光行业会损害到自身利益和未来生存空间。

近日“《皓衣行》剧组打人事件”与“《皓衣行》剧组道歉”再次将代拍产业推向了风口浪尖。在近距离接触游走在灰色地带边缘的代拍产业链条时，会前所未有地认识到“粉丝经济”四个令平台和品牌趋之若鹜，金光闪闪的大字，作用于一个个具体的个人，以及某一个细微的需求和环节时，意味着什么。

“越来越难的代拍产业”与“1张6000块比代拍更黑的官摄”

“以贩养吸。”

同炒鞋的sneakerhead、炒盲盒的潮玩爱好者一样，如若要探寻代拍产业形成、站姐兼做代拍的根由，无非也是这四个字。因为“追星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处于半退隐状态的前站姐兼前代拍然然，讲述了饭圈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攀比习气：“门票，吃饭，订机票，住酒店，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而且大家都会暗自较劲，穿得一定要好，可能还要有奢侈品傍身，除了想让哥哥注意到自己，也不能让一起追星的人觉得自己寒酸。应援周边支出还在其次。”据了解，有的粉丝追星开销可以达到一个月几万。

“我几乎没有遇到过站姐不同时做代拍的，包括很有钱的站姐，每次出事，都是代拍背锅，但其实代拍就是站姐。”然然靠着兼职做代拍，实现了收支基本平衡。出席活动拍到自己本命就留着，拍到其他人就出掉。代拍的常用配置是租赁的佳能5D4单反+大白兔镜头，一套图大概是几十张到几百张，出售价格在300-500元不等，相机租赁费用之外，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卖图有时能够赚到几万。

代拍和工作人员的冲突是常态，明星艺人看不到这些，“撕”也只会在他们身后发生。“以前简直是天天打架，一群女的围着工作人员骂，然后报警，还有借机揩油的，趁着人挤人乱摸，人多的时候也感觉不到。”

《镇魂》时期的朱一龙和《陈情令》“博君一肖”的爆火造就了一些站姐的致富，也让圈外人顿悟‘商机”。“我有个朋友，靠着做‘博君一肖’的PB（photo book，写真集），一个人赚了四五十万。”当时朱一龙白宇的CP站“肆月山河”以单价149元、销售量超过1.6万件的PB吸金超245万，“一夜喜提海景房”，“博君一肖”最大的CP站“限时狂想”发售PB后一个小时销量40万+，几个月吸金几百万（一说是千万），月入百万以上。有此先例，真金白银利益驱动下，今年《有翡》杀青后，代拍们早早地就盯上了热门耽美IP改编的《皓衣行》，以及头部流量出演的《斛珠夫人》，截至今年4月，为罗云熙陈飞宇开设的“飞云系”cp站已超50个。《皓衣行》长期代拍路透图的价格是每天1万，一个月保底30万。甚至据传陈飞宇、刘雨昕的站子已经达到300个。除了直接在微信卖给粉丝变现，目前也有一些代拍涌入抖音等平台，吸引流量。

同代拍类似同在一条产业链的还有“敲航班”，在机场输入明星的身份证号，就能得到她/他的航班信息，“刚开始如果是新的航班、爱豆就很贵，可以卖到一两百块，到后面就是五块钱一块钱。”看上去遍地是钱，但一般来说，“只要还在追星，无论赚多少钱都会投进去。”如果“只代拍、不追星还能赚到一些钱”。

气温的转寒或回温，身处一线者反应更迅速。对于偶像产业的下行，站姐是最敏感的人。然然感觉到，今年的偶像产业明显冷清了一些。播出较早的《青你2》相对在声势上还要大一些，刘雨昕的流量实打实地能打，另外两档选秀节目身处《乘风破浪》的夹缝，受关注度不尽人意。此外，疫情导致明星商业通告进一步减少。但与此同时，代拍群体的数量越来越庞大了，不少失业的横店群演流入，因为大家都发现了这座金矿。供给扩大，需求减少，这个行业变得越来越难，因此“也很少有能天天接到单的代拍了”。

“都说代拍黑，剧组的官摄（官方摄影师）难道不是更黑？”另一名资深代拍小可反问道，“《陈情令》CP图，官摄卖图价格是6000块一张，《皓衣行》最近也有这个情况。”市场需求始终存在，选择被名正言顺地割韭菜，还是选择被名不正言不顺地割韭菜，并反过来收割其他人——这就是部分站姐兼代拍认为的自身处境。

挖掘机升降机VS剧组绿幕遮挡的斗争：游走在灰色地带

呼吁抵制代拍的明星艺人不在少数。去年11月，胡歌怒斥代拍登上热搜，去年12月，吴京也在机场表明了对代拍的抵制。某种程度上，代拍几乎是艺人人气、项目热度的晴雨表。

4月末，《皓衣行》剧组拉起绿幕防止泄露，代拍们依然出动挖掘机、升降机、配合以草丛埋伏等特工式技能，双方斗智斗勇。开机不足一周时，剧组发表声明“大量私生及代拍闯入拍摄基地，擅自破坏剧组拍摄道具及布景，导致部分工种返工，拍摄困难加大，严重影响了全组工作进程，剧组绝不提倡任何私生及代拍买卖行为，也恳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和距离。”

据悉，近日《皓衣行》外景拍摄时，代拍围堵致使拍摄中断近一个小时，场务马某与某代拍发生肢体冲突，后以剧组道歉并开除该场务告终。有代拍在朋友圈大骂剧组场务“拳头打头就发生在眼球”“放烟，用石头砸人，之前打女生还让女生赔5000块”。

曾为杨幂遭恶意偷拍裙底事件所困扰的《斛珠夫人》，采取配置安保、劝阻、巡查、搭建遮棚、用木板遮挡等反代拍措施，也在今年5月发表声明称“大量私生及代拍蹲守、围堵演员妆化现场、拍摄地点、爬至片场周围山体斜坡进行偷拍，造成集聚、拥堵等安全隐患……剧组抵制任何代拍行为，呼吁理智追星，拒绝路透。”于正在横店拍摄《玉楼春》时则表示“代拍和主播们已经布满了各个宾馆的通道区域，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着所有正在拍摄中的演员们，谁来救救他们？”

剧组反对代拍的理由显而易见：私生和代拍可能对艺人本人的精神状态构成骚扰，影响拍摄工作进程，另外艺人造型、拍摄路透照的意外流出，也会打乱整个宣发节奏，甚至可能提前剧透，影响点击量和收视率。

从法律角度来说，代拍游走在违法违规的灰色地带边缘，艺人团队和剧组等是更容易获得法律支持的一方。我国《 民法通则》第100条规定：“公民享有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由此可见，构成侵犯公民肖像权，通常有两大因素：一、未经本人同意；二、以营利为目的。更恶劣的偷拍裙底等行为更为公众所痛恨。

但正如“狗仔是人们窥探欲和好奇心的产物，是人们视觉的延伸”一样，只要饭圈文化、粉丝经济还存在，代拍产业链就会一直存在下去，代拍和明星艺人的关系，类似于鲣鱼和鲸鱼，犀牛和犀鸟的共生。换个身份，他们称自己为“粉丝”。少女们在偶像身上寄托青春期的爱情幻想，流量艺人们靠庞大的粉丝基数获得商业代言，演艺机会。然然说，其实只有粉丝会认为自己力量很强大，有时能感觉到爱豆对他们的“不屑一顾”，当红者尤其如此。

站姐小可说，这种“燃烧生命”让自己感受到纯粹的幸福。这种狂热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退。一代粉丝老去后，总有新的粉丝接替。当被问到，现在还追星吗？然然回答道：“不追了，工作之后完全没有心力了，看透了，如果遇到喜欢过的偶像，也许会去打个招呼？无论如何，那也是我从前一段为期不短的日子，一段重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