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中关村往事  雪立

曾经的出海标杆企业猎豹移动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笼罩在与谷歌、Facebook合作终止阴霾中，猎豹移动第二季度业绩持续呈现断崖式下跌，多项核心业绩指标滑坡。

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猎豹移动成立4年后登陆美国纳斯达克，凭借优异的海外表现曾与全球互联网巨头谷歌、Facebook交好，互相扶持。

但蜜月期并不长。2018年寒冬倏至，猎豹移动开始走上下坡路。中关村网事(ID:bjdzgc)统计了2018年Q1到2020Q2的10个季度财报，发现其中的9个财季营业收入同比下滑，亏损幅度从个位数扩增至60%，与鼎盛期的单季营收相比减少了近10个亿。

这背后除了地缘政治原因，猎豹移动还面临诱导和欺诈的争议。如今海外祛魅，猎豹移动又回到了原点，转而在高度发达的国内互联网市场再寻发展空间。

资本市场上，猎豹移动的股价徘徊于2美元左右，与高点相比跌去约90%；市值较巅峰时期蒸发了90%。近日，美国罗森律师事务所再次向猎豹移动发起了集体诉讼。

01、坏消息接踵而至

8月18日，猎豹移动披露了2020年第二季度业绩报告，报告期内，营收为3.942亿元，同比下降59.4%；剔除2019年第三季度对海外直播业务LiveMe剥离影响，营收同比下降48.2%。

由于受到谷歌终止合作以及疫情双重因素影响，猎豹移动的支柱工具业务在国内外受到重挫。工具业务收入为1.95亿元，环比下降29.4%，同比滑落54.0%。海外市场工具业务收入同比下降68.4%至4150万元。

突如其来的黑天鹅卡住了猎豹移动的命脉，令其大伤元气且无力还击。今年2月，猎豹移动因为违规和广告欺诈，45款应用和游戏被谷歌从Google Play应用商店下架，谷歌游戏商店、谷歌Ad Mob和谷歌Ad Manager的账户也被封禁。猎豹移动海外拉新渠道和收入来源陡然被切断。

猎豹移动官网首页展示的工具类APP

雪上加霜的是，国内情况也不容乐观。2020年第二季度，受疫情影响广告客户缩减开支，猎豹移动在中国市场的移动工具产品业务收入仅为5420万元，同比下降70.7%。

移动游戏业务收入为1.794亿元，同比下降64.0%。剔除剥离LiveMe业务的影响，2020年第二季度，移动游戏业务收入同比下降38.0%至1.794亿元。其中，54.7%的移动游戏业务收入来自广告，其余部分来自游戏内购买的增值服务收入。

被寄予厚望的AI业务在这个季度也没有成功扛起大旗。在疫情有所缓解的第二季度，猎豹移动的TO B机器人销售在报告期内仅实现1945万元的营收，这样的成绩甚至比疫情严重的第一季度减少38.8%。

Non-GAAP下猎豹移动在Q2的毛利润为2.805亿元，同比下滑56.4%；通过缩减成本，毛利率同比66.3%提升至71.2%。然而，营业利润亏损1.829亿元，同比下滑228.3%。

关键业绩指标锐减，归母净利润却强劲增长299.17%至1.937亿元，扭转前两个季度的亏损走势，这主要得益于猎豹移动出售字节跳动股份所得。

海外受阻，猎豹移动不得不开辟新的战场。傅盛称，猎豹移动将专注于国内市场和购物中心的人工智能相关业务，为猎豹移动的增长构建一个新的长期引擎。此前他还提到要改变纯广告模式，将逐渐转型至会员付费与广告相结合的模式。

02、海外骄子梦碎

猎豹移动原名金山网络，由金山软件旗下公司金山安全和可牛影像公司在2010年合并而来，主攻互联网安全产品，商业模式与360安全卫士相似。

彼时腾讯和360等巨头明争暗斗，势单力薄的猎豹移动另辟蹊径探路海外市场。凭借猎豹清理大师（clean master）、电池医生、金山毒霸、猎豹浏览器等移动端工具型产品在海外取得一席之地。

一路风生水起的猎豹移动在2014年赴美上市，向资本市场讲述了移动APP分发+游戏联运+广告营销的故事，包装成“海外360模式”。免费的工具类APP矩阵吸引用户和移动流量，再通过广告变现。

彼时Facebook、谷歌的平台生态并不完善，极度渴求流量，中国的工具类出海企业恰好抓住了这波红利。猎豹移动与上述二者一拍即合，2014年，猎豹移动接入它们的联盟广告，大家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倒也其乐融融。

2015年，傅盛受邀参加Facebook全球F8开发者大会；Facebook COO谢丽尔 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在财报电话分析会中分享了猎豹移动促进广告增长的案例。与巨头交好，彼时猎豹移动因此被媒体冠以“Facebook异姓兄弟”之名。谷歌CEO桑达尔·皮猜(Sundar Pichai)在上任之初来到中国，邀请了包括傅盛在内的6人共进午餐。

猎豹移动工具类产品广告变现模式

除了外在光环，劲风助推，猎豹移动平步青云。2015年的营收比前一年增长108.9%，其中广告收入比前一年增长145.3%。巅峰时期其股价创下了18.33美元的高点，市值超过50亿美元。

但蜜月期并不持久，伴随着Facebook、谷歌生态平台的形成，平台监管日趋严格，很快猎豹移动失宠了。

猎豹移动以及与其同一批出海的企业野蛮生长，不惜通过诱导用户下载安装、加入锁屏广告、无节制使用插件等打擦边球的方式，游走在危险边缘。

警钟早已敲响，只是猎豹移动接连“顶风作案”。

2014年7月，因为诱导卸载Chrome，猎豹清理大师被Google Play下架一个月；2015年6月，猎豹移动因涉嫌色情推广而遭Google Play再次被下架；几乎同期，猎豹移动安全大师也受到Google Play全球下架处罚。2018年，第三方监测公司Kochava指控猎豹移动有7款应用存在广告欺诈、窃取收益等行为。

应用商店对猎豹移动暂时的下架处理并未令其伤筋动骨，整改后又恢复正常运营。真正的厄运是后来被平台切断合作。

首先动刀的是Facebook，2018年年底，其便中止与猎豹移动合作。谷歌紧随其后补刀，今年年初其将猎豹移动旗下的工具、游戏、直播类45款应用删除。对于倚重海外市场的猎豹移动而言，这直接阻断了财路。

至此，猎豹移动海外几乎梦碎。

03、花式自救

作为拳头产品，工具类应用为猎豹移动贡献了大部分的收入，利润率可观，但它并不想止步于此。过去，猎豹移动花式探索了多种“第二曲线”。

最早是娱乐相关的内容业务，猎豹移动2015年推出《钢琴块2》、《滚动的天空》、《跳舞的线》等轻度休闲游戏；同年收购了海外短视频Musical.ly（TikTok的前身）；2016年拿下海外新闻聚合平台News Republic；同期，猎豹移动上线了海外直播产品LiveMe。

游戏、信息流、直播和短视频业务多点开花，猎豹移动的业务构成从“在线广告+互联网增值服务+网络安全及其他”，转变为“工具及相关服务+内容驱动产品+手机游戏+其他”。公司定位从2015年的“全球领先的移动工具开发商”，到2017年变身为“全球领先的移动互联网内容提供商”。

猎豹移动以工具产品起家坐收广告收入，标准化化运营，可直接复制，但在需要深耕的内容领域需要进行个性化、本地化的探索，猎豹移动却很难施展开来。内部员工抵触，领导人缺乏果断推进的决心。一个细节是，当团队对类头条产品News Republic的发展有不同的声音时，傅盛表示很难面对公司发展与团队摩擦之间的矛盾，他不想让团队再承受一次最初创业时的压力和风险。

畏难情绪造就了浅尝辄止的心态，即使短视频、直播、信息流业务恰逢风口时期，但也悉数被抛售。News Republic和Musical.ly拱手让给字节跳动，短暂风光过的Live.Me因资源投入不足而陷入瓶颈。据报道，LiveMe曾尝试进军中东、印度等市场，但并未搭建本地化团队。

猎豹移动探路的方式比较多元，甚至还提过发展区块链、投资等业务，2018年发布了小豹AI翻译棒。

雪球上的网友直言，这是战术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在猎豹移动的诸多尝试中，游戏是难得有起色并持续推进的业务，2019年Q1该部分收入冲到3亿元，几乎相当于Q2的总营收。

但轻度休闲游戏和工具产品类似，依靠流量变现，通过广告展示或者内设道具实现转化，但用户粘性不高，收入不可持续。在市场发展初期，这种模式门槛低可以迅速分羹，但护城河太浅后劲无力。

04、AI=新飞轮？

当“低垂的果实”被摘完，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高处果实，转型或是深入发展是企业通往未来之路。

猎豹移动开始讲述一个关于all in AI的未来故事。2016年9月猎豹移动旗下猎户星空智能服务机器人成立，2018年从传统移动互联网向以AI驱动的产业互联网公司转型。在2018Q3财报电话分析会议中，傅盛表示，公司已形成基于AI技术，以工具、互联网娱乐、机器人、投资为核心的“四轮驱动”增长模式。

此后猎豹移动密集推出机器人产品，包括豹小秘、豹小递、红外测温机器人和六轴机械臂等。猎豹移动机器人在2018年12月正式量产，面向博物馆、政务大厅、新零售等B端市场。截至2020年7月，猎户星空智能服务机器人已投入使用超11000台。

傅盛认为机器人的本质是AI+硬件+软件+服务，即以AI为根基，进行数据化交互，同时以软件和硬件来提供多样化的场景解决方案。而目前猎豹移动在机器人方面的营收主要靠销售硬件设备。以豹小秘为例，租赁价格为5000元/月，租满1年付费6万即可获得所有权。在2019年财报中，这方面收入为1.43亿元。

目前看来，猎豹移动的机器人似乎还停留在噱头意义。在傅盛看来，技术是否先进并不是决定性因素，大家比拼的工程化产品化的能力。与之相印证的是，猎豹移动上半年两个季度接连削减了研发收入。

AI未来理想丰满，但现实情况是，语音交互、问答识别技术并没有达到成熟的阶段。以对话式交互技术为例，涵盖语音识别及合成、语义理解和对话管理三方面，目前市面上所谓的智能产品大多只能进行单轮对话，即不考虑场景，没有关联上下文内容，不够智能、体验不好等问题屡受诟病。猎豹移动将机器人应用于不同场景，面临的个性化的挑战更大。

AI能否承担猎豹移动新飞轮新增长的重任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未来注定布满荆棘。

猎豹移动的高光时刻定格在2015年，股价攀升至高点18.33美元，此后一蹶不振。猎豹移动正转向国内自救，现在还谈不上至暗时刻。

值得注意的是，蒙受损失的投资者“揭竿而起”。近日，美国罗森律师事务所（The Rosen Law Firm）近日因证券欺诈案向猎豹移动Cheetah Mobile Inc (NYSE: CMCM)发起集体诉讼，这是猎豹移动遭遇的第二次集体诉讼。

罗森律师事务所官网显示，猎豹移动在2019年3月25日至2020年2月20日期间进行虚假陈述，未能向投资者披露以下重大不利事实：: (1) 猎豹移动的手机app违反了该公司与谷歌之间的协议; (2) 因此谷歌很可能解除与猎豹移动的广告合同; (3) 因此该公司获取新客户的能力将受影响; (4) 因此该公司收入将会下降; (5) 因此该公司在上述期间进行了虚假陈述，当事实真相暴露时其股价下跌令投资者受损。

过去十年建立的帝国轰然倒塌，猎豹移动或许无暇顾及资本市场的反应。傅盛反思的结果是，要放下所有，再也不要把猎豹当成上市公司、不要把自己当成企业家。

凤凰涅槃或是泯然于历史，猎豹移动正走在十字路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