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郑萃颖

晚上6点半的黄浦江，游船甲板上传来《牡丹亭·游园惊梦》的悠扬唱调。欣赏昆曲的同时，夜游的客人还可以欣赏到江两岸的百年缩影：一边是叙述历史沧桑的外滩万国建筑群，新古典主义建筑轮廓被橙黄色灯光雕刻进夜色中；一边是陆家嘴金融中心灯光绚丽的现代高楼，还有标志性的东方明珠。

这是上海快乐船长游船公司今年7月新推出的夜游航程。除了在黄浦江上徜徉2小时，船上提供五星酒店级别的自助餐，还新邀请来了上海昆剧团，在甲板上表演“浦江兰韵”专场——这也是昆曲第一次搬上黄浦江。增加了昆曲表演的航程，每个周末几乎场场卖光，而且同时受到本地人和外地游客的欢迎。

“昆剧有五百多年历史，把本地文化融入旅游体验，打通行业隔阂，拓展文旅新空间，使得浦江夜游更有魅力。”快乐船长游船公司董事总经理黄庆告诉界面新闻。7月份，跨省游刚放开不久，快乐船长8号游船的本地游客占比在七成以上，进入8月跨省游恢复，外地游客占比近60%。而在游船产品创新前，在黄浦江上坐船的，基本上是外地游客。

黄浦江上共有34条游船，原来属于9家公司，现整合为5家公司经营，夜游产品相对单一，船上也提供餐饮，而餐饮服务主要来自于外包团队。为了突破产品同质化的局面，长航集团与旅游企业携程合作，合资设立了快乐船长游船公司，将产品开发、市场营销等日常经营交给携程。通过自己组建餐厅团队、翻新船只装修，引入昆剧表演，成为网红的“快乐船长8号”游船担任票价卖到三百多元。

同时，船上的户外空间，也帮助上海昆剧团突破了疫情期间的室内演出上座率的限制，挽回一部分亏损。今年8月5日，快乐船长8号和上汽·上海文化广场、上海儿童艺术剧院、上海保利大剧院、新天安堂广场、上海音乐厅广场一起，获得首批六家户外演艺新空间的正式授牌。

“疫情之下，即便你不出远门旅行，白天忙完了，晚上可以舒缓一下看看江景、品品美食，沉浸式体验文化，这是本地游市场的普遍需求，也是经营者需要开发的领域。”黄庆说。

从2019年开始，夜经济成为各地政府普遍提及的关键词。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激发文化和旅游消费潜力的意见》指出，到2022年，全国要建设200个以上国家级夜间文旅消费集聚区，扩大夜间文旅消费规模。

今年疫情期间，“夜经济”更是成为各地发展消费内循环的重要部分，增加休闲娱乐项目，刺激本地消费，延长游客在目的地停留的时间，创造就业。艾媒咨询的《2019-2022年中国夜间经济产业发展趋势与消费行为研究报告》预测，今年中国夜经济规模有望达30万亿元。

同时，夜经济的概念也面临升级。同质化的小吃街、夜市街区，仅仅只是夜经济的一小部分内涵。

旅游平台飞猪上的数据显示，今年暑期夜玩类商品数同比增长约20%。包括城市里高星酒店的Party、酒吧畅饮和健身活动，也有周边民宿推出的户外露营、看星星捉萤火虫、篝火弹唱等“夜体验”。飞猪度假事业部副总经理崔宇鹏表示，夜经济的活跃度是体现城市活力的重要方面，有助于提振城市文旅复苏。

今年8月15日，停泊在武汉汉口江滩、因汛期休演的《知音号》正式复航。这艘提供沉浸式戏剧体验的游船已经成为武汉市的一张城市名片。游客们可以换上旗袍长衫，和民国时期穿着打扮的演员们一同登船，行驶在现代风光的长江上，但在船内体验时光穿越，回到老汉口的108分钟。

知音号品牌发展部相关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复航以来知音号按照50%的接待量控制客流，但每场演出都爆满，外地游客占到30%至40%。

2019年春节期间，承接了西安市四分之一游客量的大唐不夜城现代唐人街，已经通过具有唐朝文化特色的夜经济，打造成为网红目的地。除了小吃街市，这里的彩车巡游、六坊开市、元宵灯会、唐装体验，以及《再回长安》《丝路文化》《曲艺专场》等演出，都是让游客停留的理由。今年五一假期期间，由于大唐不夜城步行街游客量突增，出于疫情防控需求，景区曾临时取消了网红不倒翁小姐姐的演出。

8月的河南景区云台山，则在岸上小镇推出了云台山电音节IP活动，用音乐节、机甲激光秀和美食市集，拉动景区及周边小镇的消费，使得岸上小镇民宿周末一度满房。

今年暑期，海昌海洋公园在上海、三亚、青岛、重庆四地开启“夜场”模式。比如上海海昌海洋公园将暑期营业时间延长至20:30，上海美食节“神兽总动员”亲子美食旅游活动在园区内开幕，并将持续到10月。重庆海昌加勒比海水世界推出了夜场主题SHOW、大型原创户外音乐剧和荧光装置。三亚海昌梦幻海洋不夜城24小时全天全季候运营，汇集了多场环球风情演艺、全球美食以及百余家商铺。

“在全国各地推进夜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有两个需要避免的误区。”国内景区研究者顾鹏向界面新闻表示，“一是缺乏文化内涵，二是缺乏基础设施配套。”他指出，有的地方把夜经济理解成酒吧街，或是水秀、灯光秀，而与文化生活脱钩；有的地方虽然通过夜间消费，增加了游客夜间停留时间，但周边缺少住宿配套，或者返程的公共交通。

“一般而言，地处城市区域的景区、开敞空间比较大的景区、人造型景区以及有生活传统的古镇古村景区，开展夜间经济的空间较大。”对夜经济有长期研究的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教授厉新建对界面新闻表示。

“夜间经济发展不要等同于亮化工程，而是要丰富景区消费的业态，不只是白天风景的夜间欣赏，而是要在景区空间植入新的元素，比如当前文旅融合发展中的文化元素的植入。”他补充说，“除了夜游，如何把夜购、夜宴、夜演、夜宿等系列化发展做好，如何结合目标市场尤其是年轻人的偏好形成夜间经济的品牌，夜间消费的市场才能具有可持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