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盘他Penta

整整一年之前，杭州奥体中心，在全场六万阿里人的见证之下，马云泪洒舞台，正式宣布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

那一天，是阿里巴巴成立20周年的日子，也是马云55岁的生日，同时还是国际教师节，诸多有意义的时间节点重叠在一起，让马云的离场更显隆重。

马云在自己的告别演说中说道：商业的决定很不容易，但价值观的选择更为痛苦。

彼时的马云可能也没想到，阿里巴巴关于价值观的阵痛会在他卸任之后来得如此之快。

价值观主义之上，曾经是阿里巴巴的红线，也是阿里人赢得尊重的重要基石。

但随着这一年里阿里员工的花边新闻频频破圈，关于阿里巴巴价值观的讨论又重新回到了公众视野。

“阿里历史上所有重大的决定，都跟钱无关，都跟价值观有关。”马老师曾经坚定的话语，在离开最高管理者岗位的这一年里，开始遭受到了更多的质疑。

01、低P碰红线，低P没了；高P碰红线，红线没了

今年7月，阿里内网进行了一场规格极高的直播活动，直播嘉宾分别为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兼CEO张勇、阿里CPO童文红以及副CPO蒋芳。

三位大佬同台坐镇，但却不是这场直播最大的亮点，整场直播下来，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直播间上方始终飘着的一条弹幕：

“低P碰红线，低P没了；高P碰红线，红线没了；高P碰考试，考试也没了。”

该场直播吸引了3万多阿里员工观看，但比起几位老板的发言，阿里人更感兴趣的还是用不断重复刷屏的弹幕，表达自己或不满或调侃的个人情绪。

事件的诱因来自于早些时候阿里内网的一次实名举报，一位阿里钉钉P9级别中层干部在钉钉内部传承官考试中找下属代考，存在严重的违规行为。

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是：这位阿里P9的直属上级——阿里钉钉CEO陈航将这事件判定为员工手册中的二类违规行为，惩罚是扣除这位P9这一年的股票和年终奖。

这显然激起了很多阿里人的不满，身为高P员工却在内部失误中弄虚作假，却仅仅扣除一年股票和年终奖，这种处罚似乎太轻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几年前阿里安全部的几位程序员，因为撰写脚本抢了公司一百多盒月饼，全部遭到阿里开除。

高压线制度曾经是阿里内部引以自豪的企业文化，这甚至可以追溯到阿里中供铁军时传承下来的行事作风，但如今，这条高压线显得不再一视同仁。

虽然很难把这种个人感知上的变化与马云卸任直接联系起来，但从普通员工的视角来看，这种自上而下传递的态度，多少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使命、愿景、价值观，这曾经是马云在多个公共场合提及阿里巴巴时，最常说到的几个关键词，但现在，这些关键词有了更多的前置定语。

曾经一手打造出阿里巴巴企业文化体系的彭蕾认为：“我们是一个有很崇高愿景的商业组织，我们的价值观是为我们的商业组织能够存活走好 102 年服务的。”

具体到钉钉高管代考这件事情上，阿里合规部门认为，这不是一个彻底的价值观问题，而是一个局部价值观问题。

但在阿里员工守则上，却没有这样清晰的说明，直到有事情发生，价值观不再是红线，而有了更多可以被解释和灰度容错的空间。

02、一条微博毁掉一个阿里合伙人

比起阿里P9代考，天猫总裁蒋凡的事情，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和社会讨论还要更加广泛。

或者说，也正是因为此前有了蒋凡的案例，才让更多人觉得，阿里高P在红线面前，享受了比普通员工更多的特权。

4月17日，微博ID为“花花童花花”的用户公开向知名网红张大奕表示，“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来招惹我老公我就不客气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望自重，好自为知。”

随后，“花花董花花”被确认为天猫总裁蒋凡妻子，一条微博激起千层浪，蒋凡是否出轨，与张大奕背后的电商公司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是否存在用特权控制舆论等问题，成为了无数吃瓜群众关注的焦点。

蒋凡最终收到的处罚是：1、管理层提议并得到合伙人委员会批准，即日起取消阿里合伙人身份；2、记过处分；3、职级从M7（集团高级副总裁）降级到M6（集团副总裁）；4、取消上一财年度所有奖励。

对于蒋凡个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显然让他损失惨重，网上有人推算，仅从财务角度分析，这至少给蒋凡带来了九位数的损失。

但仍然有人认为，这样的处罚太轻。

在阿里内部的直播中，甚至有阿里员工直接对老板们发问：“蒋凡事情这样处理是不是代表阿里的价值观崩塌了？”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昔日的“诚信门”事件，2011年，阿里B2B公司宣布，为维护公司“客户第一”的价值观及诚信原则，公司CEO卫哲、COO李旭晖因此引咎辞职。

对于蒋凡事件，现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的张勇表示，自己经过很长的纠结、思考和讨论之后，最终由他来做了这个没有开出蒋凡的决定，所有的责任他来承担。

担责，这样的关键词也曾出现在马云当年评论卫哲辞职事件的公开表态中，马云当时表示：“我愿意对这件事负责，处理结果不是最好的，但是是最正确的。”

蒋凡事件还有另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后续，今年6月，国家网信办发布消息称，新浪微博因干预“蒋某”事件舆论被约谈，被责令立即整改，暂停更新热门话题榜一周。

蒋某是谁，没有人敢出来直说。

03、阿里的价值观到底为谁服务？

从独孤九剑到新六脉神剑，阿里的价值观体系在二十年间变换过三次，每一次的演进，出发点都是为了服务一个更好的阿里。

阿里巴巴越来越大，随着每一次的业务创新和商业并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阿里，越来越多的人有了阿里味儿。

“阿里味儿”也是阿里内网的名字，所有员工都可以登录，也可以畅所欲言。简单、透明、开放，不搞特殊化，这也是阿里文化的重要标签。

在马云卸任后的这一年时间里，“阿里味儿”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8月底，阿里内网取消了“P”序列职级显示，员工无法再看到彼此的职级。

有阿里员工认为，这与阿里内部鼓励内部平等沟通有关。

平等原则也是阿里价值观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无论是P9代考还是蒋凡事件，都有阿里普通员工直接在内网与老板们公开Battle。

这是很多国内企业都不会有的职场氛围。

但更为重要的，还有这些员工公开发声的初衷，那就是希望消除一些可能存在的不平等，比如阿里的高层在价值观面前是否存在特权。

有阿里员工认为，阿里不同部门、不同员工，对于价值观红线的标准出现了理解偏差，出现了割裂和不一致，而这种不一致正在逐步扩大。

比如前文说到的钉钉P9代考事件，“代考这类事件，在B2B事业群算一类违规，但在有的部门已经不算一类违规，比如钉钉。”

红线不再一视同仁，带来的是处理结果的不同，一类违规必须开除，二类违规则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里内部有很多事业部对于价值观都有着极深的感情，贯彻起来也更为严苛，比如电商板块和蚂蚁金服。

这类的业务线，很多掌舵人和主要负责人都是在陪伴阿里一路成长的老兵，阿里的价值观能够行之有效的推行下去，并且受到绝大多数人的拥戴。

但在一些创新型的部门，以及后期加入阿里动物园的业务板块，阿里价值观的影响力似乎正在逐层消减。

这个问题，在马云统领阿里巴巴的前二十年里，已经开始展现，而到了张勇掌舵之后，这可能还会成为常态。

马云已经卸任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阿里巴巴重回港股上市，蚂蚁金服也即将登陆资本市场，一个更加庞大的阿里帝国正在诞生。

一批阿里员工迎来财务自由，又一批人怀揣着同样的梦想进入了阿里。

但阿里的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