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子仪  姚思妤

编辑|樊鑫

2019年8月21日至2020年10月12日期间，江苏师范大学科文学院潘安湖校区22名学生确诊感染肺结核。今年九月开学以来，该校又新查出43名学生胸部CT影像异常，仍需进一步观察诊断。

此事一经披露，立即引发社会的强烈关注。该校区为何会爆发肺结核？中国整体肺结核的患病状况如何？校园传播又有哪些防治痛点，该如何一一应对？

1、22例确诊休学，校园肺结核疫情并非孤例

10月14日晚，针对此前社会各界及网络上对江苏师大校园肺结核疫情的关注，江苏师范大学官方微博发布情况说明称，2019年8月21日至2020年10月12日期间，该校区发现在校学生肺结核病例22例，目前该22例患者均已休学进行规范性治疗。

情况说明反映，今年9月初学生返校后，江苏师大潘安湖校区全体师生及后勤人员于9月11日至17日进行了结核菌素试验筛查和胸片检查。10月10日至11日，前期检查中结核菌素试验强阳性及重点班级的师生又进行了CT筛查，共发现43名学生胸部CT影像异常，需进行进一步诊断排除。检查后，43名学生单独隔离进行医学观察。

发布情况说明的当晚，江苏师范大学通知全体2019级学生停上一节晚自习。

在江苏师大正式发表回应前，有同学曾在网络爆料称，从去年11月开始，某一班级陆续有10名同学因肺结核回家休学。早在去年8月，学校里便出现过学生确诊肺结核的“传言”，但由于当时感染人数少，并未引起很大关注。

去年11月，江苏师大曾统一组织学生们做PPD试验（结核菌素试验，可以用于筛查结核病）。由于学校并没有表明原因，大部分同学们当作是正常的体检。今年9月，学校组织进行了第二次PPD试验。

10月14日晚间，江苏师范大学校长周汝光回应称，校方高度重视此事，目前已成立工作专班，正在全力进行处置。对于网友质疑，此前该校已出现多例，这一年多应对处置不力，江苏师大科文学院院长费春并未给出正面回应。目前，江苏省、徐州市、贾汪区有关疾控部门、专家已进驻科文学院潘安湖校区，进行规范性疾病防控指导。

据澎湃新闻检索发现，此次科文学院潘安湖校区爆发并非孤例，长沙某大学、湖南桃江县第四中学、江苏扬州大学、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等学校也曾发生过学生结核病聚集性疫情：

2012年至2013年，长沙某大学在20个月内确诊了28例肺结核病例。

2018年3月21日，湖南省桃江县政府官网发布的消息称，2017年8月，桃江四中364班爆发肺结核聚集性疫情。截至2018年3月19日，桃江四中高三学生共有确诊肺结核病例79例，78名学生已报名参加高考，1人办理休学手续。

2019年12月7日，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官网发布通报称，近期，该院在组织学生体检时发现有肺结核病例，患病学生住院治疗11例，病情较轻者遵医嘱居家治疗10例（含已出院5例）。

可见，校园结核病疫情值得重视。

2、超5亿人携带结核病菌，学校发病率比社会人群更高

肺结核是由结核菌侵入人体引起的一种常见的慢性呼吸系统传染病，主要传播途径是呼吸道感染，正常人若吸入肺结核病人呼出的带结核菌的飞沫就有可能感染疾病。此外，消化道传播、性传播、血液传播等也可能诱发感染。

2011年全国第五次结核病流行病学现场调查结果表明，中国现有超过500万名结核病活动性患者，而感染结核病菌的人数则超过5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45%。

成都市公共卫生临床医疗中心副院长、主任医师蒋良双说，学校内的结核病防控是重中之重，学校的结核病发病率比社会人群发病率更高。

相对别的场所来说，学校是人群密集场所，而学生是结核病发病的易患人群，一旦有传染源介入，极易发生流行。

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内科魏晓群医师提醒：咳嗽、咳痰超过2周，咯血或血痰是肺结核的主要症状，具有以上任何一项症状为肺结核可疑症状者。此外，胸闷、胸痛、低热、盗汗、乏力、食欲减退和体重减轻等也是肺结核患者的常见症状。

目前肺结核在中国法定报告甲乙类传染病中发病和死亡数排在第2位，仅次于艾滋病。传播性强，感染率高，但结核病的发作并不雷厉风行。结核病菌在人体身上的潜伏期大多会长达几年，有些人甚至终身都不会发病，也成为了行走的病菌携带者。

在医疗匮乏的时代，结核病无药可治，几乎是绝症的存在。直到20世纪中叶，一系列药物研发成果问世，工业化国家普遍认为结核病不再是公共卫生的威胁。

目前普遍认为，经过积极的治疗，大多数肺结核可以治愈。但治疗需要较长的疗程，一般结核病患者需要6至8个月；耐药结核病的疗程长达18至24个月。

“由于肺结核治疗时间长，对在校学生来说，患病意味着要休学隔离一两个学期，重返校园后，日常生活和社会交往也会面临压力。”中华预防医学会社会医学分会主任委员、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卢祖洵表示。病耻感之下，大多数患者都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得了传染病。”

应对肺结核，中国出台了一系列防治政策和方案。对于初次就诊的肺结核可疑症状者或疑似肺结核患者可接受免费胸片和痰涂片检查，初次确诊并治疗的肺结核患者和复治涂阳肺结核患者则可获得免费抗结核治疗药品。

过去近20年来，在积极的防治政策下，中国实现了肺结核发病率和死亡率的“双下降”，特别是死亡率已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但耐药结核会让利福平、异烟肼等传统治疗药物失效，近年来逐渐成为全球结核病防治一个“棘手”问题。

从事结核病防治工作40多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结核病预防控制中心政策规划部原主任姜世闻指出，中国在普通肺结核的发现和管理上成效显著，但耐药结核病的防控难度比较大，“我们要尽快提高耐药结核的发现率和治疗率，这是非常急迫的。”

3、缩减通报“时差”，严防校内聚集性结核病

姜世闻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起曾经出现过的校园聚集性结核病疫情案例，“在SARS期间出现过一个学校，短期内出现了100例结核病，这在结核病史上都比较罕见”。他说，学校控制结核病是不容忽视的，学校如果控制措施不好，短期内可能导致很多学生感染发病。

公开资料表明，不少学校应对结核病的方案要求，学校一旦发现首例肺结核病患者或疑似病例，应在24小时内将疫情上报疾控部门和教育主管部门，不得延报、瞒报，如果传染源在学校内，应第一时间消除传染源。当疫情呈爆发状态，经疾控部门认定须停课时，应立即停课，并积极配合疾控部门和教育行政部门进行调查。

但在实践环节，校内传染病的通报不及时却是个问题。本次江苏师大发生肺结核聚集性感染，就早有学生在江苏师大校内论坛匿名发帖，质疑学校筛查不彻底、检测不准确、疫情不通报。

“周围同学看到这些信息开始恐慌，有的还向相关部门举报、联系媒体。”一位不愿具名的在校生称，学校曾要求出现确诊病例的班级保密，在媒体关注之前，一直没有通报确切病例数。

江苏师大科文学院院长费春表示，学校虽然陆续收到了当地疾控部门的病例告知书，掌握确切病例数和病患情况，但按照相关规定，学校无权发布通报。有学生质问，为何要接受结核菌素试验筛查和胸片检查时，才会告知他们学校出现了肺结核病例。

“疫情如何通报是个老问题”，江苏省疾控中心副主任陆伟说，基层和疫情发生单位能不能公布，什么时候公布，什么情况下公布，有时找不到依据。

除此之外，学校应该如何防控结核病？湖南省结核病防治所（湖南省胸科医院）防治部主任唐益15日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对于如何进行校园结核病防控给出了综合建议。

“导致学校群体肺结核发生的原因主要是大家缺乏结核病防治的基本知识，不能及时发现学生中的肺结核患者，因为上课、住宿等集体生活，容易造成学生之间传播。”唐益表示，学校作为大量人员聚集的场所，同学们在教室上课、食堂就餐等密切接触中，很容易让各类呼吸道传染病乘虚而入。唐益建议，要把好入学体检、晨检及缺课查因、主动报告病情、开窗通风、健康教育五关关口，严防校园聚集性结核病疫情的发生。

蒋良双也表示，学校内的结核病防控是重中之重，学校的结核病发病率比社会人群发病率更高。他建议，首先，学校领导及师生需要对结核病相关知识有基本了解，掌握结核病的传染途径，增强自我保护意识。其次，学校教室、寝室等室内场所要保持通风，加强空气流通，对空气消毒（紫外线），降低结核病传染风险。最后，学生个人应加强锻炼，提高自身免疫力，保持良好作息习惯，不熬夜。同时还要保持健康的心理，对结核病传染不产生过度焦虑。

（作者系《财经》实习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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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江苏师大学生网曝：确诊学生宿舍已清空，只停了一节晚自习》，界面新闻

【2】《校园肺结核疫情并不鲜见，专家：学校发病率更高，要重视防控》，澎湃新闻

【3】《我国结核病死亡率稳步下降　终结结核病流行还有几步？》，新华网

【4】《江苏师大校长回应数十名学生染肺结核：成立工作专班，全力处置》，澎湃新闻

【5】《江苏师大22名学生染肺结核，专家建议严防校园聚集性结核病》，澎湃新闻

【6】《持续千年的白色瘟疫：我们与肺结核的距离有多远？》，网易数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