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本财经 积木 棘轮 零和

当随心飞遇上延误险，会发生怎么的化学反应？最近崛起了一个全新的羊毛大军，他们疯狂抢购随心飞，并搭配好一系列有延误险的信用卡。他们的目的，就是薅延误险。

他们每天都在兑换经常不准点机票，拖着行李往返各个城市的航站楼，吃住都在机场。

他们的收获也颇丰，“一趟晚点6小时的航班，我薅了8000”。

他们每月的收入“两三万是正常，大神级别的玩家，一个月薅10万”。

他们不觉得自己是骗保，“我们只是合理合法合规地钻了漏洞”。

整个群体正在逐渐壮大，他们认为，这条产业链的狂潮，才刚刚开始……

01随心飞

今年航空公司最大的自救方案，就是推出“随心飞”。乘客可以在一定时间和条件下，不限次换该航空公司的机票。对于今年惨淡的航空行业来说，这无疑是回笼现金流的大杀器。几乎所有的随心飞产品，都是瞬间抢光。

9月28日，海航集团推出了售价4999元的随心飞，首批3万套，一上线几分钟抢光。

网友调侃，“抢随心飞就是拼手速”。

随心飞这个产品真的是深得人心，才会如此抢手吗？“其实很大一部分的随心飞，是被我们抢走了。”资深羊毛党余军道出了其中“奥秘”。

他组建了一个随心飞的羊毛群，里面有几十位和他一样的用户——他们都不止购买了一家航空公司的随心飞。他们可不是需要经常坐飞机的旅游达人或商务人士，他们大多是信用卡玩家，或者资深羊毛党。他们买随心飞的目的，是薅延误险。

在过去，一直就存在一个薅延误险的群体。他们专门挑准点率很低的航班，然后购买多套延误险，坐等航班延误。过去，一些小航空公司的航班，常常成为重灾区。“一些航班的准点率，只有20%多，这些都是我们常常下手的航班，一个航班的延误险加起来，能赔几千元。”余军透露。

某地区航空公司的航班，准点率只有20%多。但羊毛党的风险也不小，因为每次买机票，他们都要花真金白银。余军将薅延误险，称为赌博游戏，“就是和保险公司对赌”——赢了，赚延误险；输了，机票亏进去。一些经验不足的羊毛党，经常赌输，血本无归。

但随心飞的出现，让这个群体欣喜若狂。因为只要买了随心飞，就可以不限次数换机票，他们就将薅延误险的成本降了下来。

这就不再是一个对赌游戏，而变成了几乎稳赢的游戏。他们将其称为“完美的漏洞”。于是，地下开始出现一条完整的“随心飞薅延误险”产业链……

02延误险

薅延误险第一步，选航班。

余军通过各种APP查看全国航班，“专门挑准点率低的城市，换随心飞的机票”。这和原来纯薅延误险的时候的逻辑不同，过去他们会盯着小航空公司的航班。但现在随心飞只能换指定的航空公司，因此，他们开始盯上了城市。

飞常准公布的数据，很多城市的准点率在60%左右。“只要城市的准点率在50%之下，我们就有一半以上的胜率。”余军称。

例如，九寨沟附近的九寨黄龙机场，简称九黄机场，业内戏称“十飞九黄”。这里一度被薅延误险的团队盯上。当然这有一些客观原因，九寨沟的气象环境复杂，有时候航班会被迫延误。而通过航旅纵横查询，九黄机场近30天的准点率是72.5%。

薅延误险第二步，寻找合适的延误险产品。

现在提供延误险最核心的玩家，其实是信用卡。很多银行，都在自己的信用卡权益中，加上了延误险。大多数信用卡的赔付金额在200到600元之间，但一些高端信用卡，延误险的赔付极高。比如民生银行的豪华白、无限、钻石、百夫长白金黑金等信用卡，只要延误2小时，就定额赔付1000，如果超过4小时，金额则达到了2000。

而平安银行的力度更大，标准白信用卡，只要延误2小时，就可以赔2000。

很多薅延误险的羊毛党，手里都握有大量的延误险信用卡。“我手里有20张信用卡，光是光大银行，就可以办出来5张带有延误险的信用卡。”余军称。

一般来说，越高端的信用卡，延误险的赔付越高。但这些信用卡获取的门槛也很高。比如，民生银行精英白金卡自带一年八次理赔次数的延误险，航班取消赔付200元/次，航班延误满2小时赔付1000元，航班延误满4小时赔付2000元。

但这张卡的年费，也高达1800元。如果用积分抵扣年费，则需要20万积分。这意味着，他必须每年消费20万人民币，才能免年费。

所以有些羊毛党，还会配合一些金融科技平台联名推出的信用卡。这些信用卡的申请门槛，则相对比较低。而另一位资深玩家邹凯，就办了一些小米联名信用卡。

除了信用卡，还有很多平台可以单独购买延误险。“十几块钱的成本，赔付600元，也特别香。”邹凯称。通常他们的玩法，就是多张信用卡的延误险权益，再配合一些零售的延误险。这相互搭配，其中还有很多窍门。

有的银行规定，必须用信用卡购买随心飞，航班延误才能赔付，譬如民生银行。有的银行规定，使用信用卡购买机票，就可赔付。但因为随心飞不需要再购买机票，那怎么办呢？“只需要用信用卡支付了机票的税费，就能赔付。”余军称。

当然，他们最喜欢有些银行的信用卡，只要本人乘坐航班即可赔付。一套合理的延误险搭配，是致胜的关键。

03坐飞机

选好了航班，搭配好了延误险，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没日没夜地坐飞机。“我基本上一天坐一个航班。”余军称。而邹凯的情况，也基本相似，一到两天坐一趟航班。

“我们必须去坐飞机，拿到登机牌，飞机延误后，挨个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申请延误险。”余军称，但如果不去坐飞机，则可能被认定为“骗保”。

为了应付这种天天奔波的生活，余军带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回穿梭在各个机场。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他甚至都吃住都在机场，“箱子里还放了一个大睡袋。”一些机场的工作人员甚至都已经认识他了，“怎么老是出差？”而天天申请赔付延误险的邹凯，已经和各大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熟络了。

“您又双叒叕报案了吗？”邹凯面对这样的情况，已轻车熟路。现在保险公司的理赔过程，已基本电子化，比如，很多延误险不需要寄行程单，只需要上传登机牌照片、订单截图。因此，羊毛党就可以同时申请多个延误险赔付。

这样一个航班能赚多少钱？邹凯9月乘坐的一趟航班，延误了6个小时，他总共申请到8000元的赔偿。

一位羊毛党也因为航班取消，而获得了两笔4000元赔付金。

“一个延误航班，获得2000多的赔偿，是我们这一行的基本素养。”余军称，他一个月大概坐20多趟航班，“大概有10个航班延误，一个月的的收入大概是3万左右”。

而行业中还有不少大神，他们判断一定会延误的航班，还会用信用卡的主副卡，购买两张机票，“为了获得双倍赔偿”。

余军认为自己还不是顶级玩家，“我们圈内，还有一个月薅10万的”。一个随心飞的价格是5000以下，“基本一单就回本”。

这个羊毛党群体有多大？余军称，最开始这只是小范围的传播，主要还是薅延误险那帮人。但随心飞出现后，“发现这个漏洞的人越来越多，已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群体”。而邹凯甚至开始公开收徒，交纳几千学费之后，就可以跟着他干，“已经带了4个徒弟。”

但余军担忧，这个群体扩展太快，会被保险公司、信用卡、航空公司盯上，后面会越来越难。

04骗保？

银行已经注意到了。

有银行客服表示，目前延误险已不再赔付随心飞套餐。例如，平安银行信用卡中心就在今年8月发布公告，宣布对随心飞类产品的延误险策略进行调整，在随心飞有效期内，一位持卡人最多获得3次延误险赔付。

保险公司也注意到了。此前，南京警方就抓获了一位利用延误险获利的女子李某。李某自2015年来，通过预测天气等方式，获得900次飞机延误补偿，共计300多万元。有网友质疑李某行为并不违法，但警方称，李某使用了亲戚朋友的身份信息购票，并且涉嫌伪造延误证明，因此构成骗保。

因此，余军他们的玩法，非常谨慎。他们自己购买机票，自己乘坐飞机，自己申请赔偿。“保险不就是对赌？他们赢了就收我们的钱，输了就掀桌子？哪有这个道理。”邹凯认为，自己的行为不算骗保，都是合理地利用漏洞。

中国社科院保险与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向楠指出，航延险的两个特点使得产品有天然的“漏洞”，容易诱发“投机”。一是被保险人的实际损失没有统一标准，而延误险又比较简单粗暴，都是赔一样的钱。二是现在很多航空延误的情况，都能通过一些APP查到，导致羊毛党很占信息优势。

“这个群体正在壮大，所以你发现随心飞越来越难抢了，很多都是被我们抢走的。”余军称。

这个群体最终能薅多久？能发展得多大？余军认为，这才是刚刚开始。“因为保险、银行信用卡加上航空公司，这三方的利益体都是阻隔的，各自为战，他们完全联合和打通，还有一个漫长的磨合期，那时候，我们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文中受访者为化名。）